萧战背靠石柱，左臂那道烂肉还在发烫，边缘泛着青，一抽一抽地往里缩。他没动，手指在袖子里蹭着生死簿的角，纸页轻轻抖，像听见了什么动静。
外头脚步响，不重，稳得很——人族谋士的步子。帘子一掀，伏羲的老部下进来，手里捧着张图，边烧焦了，墨线断得像喘不上气。
“前线送来的。”老头把图摊桌上，“血魔在北面摆了阵，百万活人锁在血光里，连着地脉。”
萧战没抬头，右手点了一下图上一处：“强攻？地会崩？”
“会。”老头压着声，“一震，百里山河挪位，人族根子就塌了。”
帐里静了两下。萧战闭眼，体内那朵混沌青莲轻轻一颤，脑里跳出一行字：
【签到地点：生灵囚笼阵边缘】
【危险评级：S-】
【奖励：血脉觉醒·共感（短暂感知被困者情绪）】
他没犹豫，心神一点。
刹那间，百万股情绪撞进来——不是死，不是木，是活的怕、活的绝望，还有人在拼命想活。他们清醒着，没被炼成渣。
萧战睁眼，眼神定了。
“他们没死。”他开口，嗓音哑，但稳，“血魔不想杀。是在拖。拖我们耗，拖我们乱。”
老头点头：“正是。冲，地崩人亡；不冲，士气一天比一天垮。他等的就是我们自己先乱。”
萧战右手敲了下桌：“那就让他以为我们乱了。”
他起身，掀帘出去。风卷灰，旗子哗啦啦响。通天站在远处，剑杵地，眼神冷。
“你有招？”通天问。
“有。”萧战盯着北面，“假打，真绕。”
通天皱眉：“魂眼在天上，灵气一动就警。”
“那就别动灵气。”萧战冷笑，“用死人。”
他抬手，生死簿滑出袖子，指尖一划，勾住百具妖兵残魂。那些尸首还躺在前线废墟里，血核灭了，魂没散。
“你带截教的人，在前线摆虚灵阵。”萧战把簿子递过去，“拿尸体引气，装三万大军运转。再让这些魂……露个脸。”
通天接过，眼神一紧：“阴兵压境？”
“对。”萧战点头，“动静越大越好，要他信我们全线压上。”
通天转身就走，剑尖划地，留下一道浅痕。
萧战回头，对老头说：“主力绕后，走地底。”
老头一惊：“地脉早被血魔布了感应丝，碰一下就炸。”
“我知道。”萧战抬起左臂，青光在烂肉下游走，“我有共感，能摸清他们巡逻的节拍。”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符，捏碎。
后土从灰雾里显形，脸色白，掌心金光微闪。
“你要走地下？”她问。
“对。”萧战点头，“你给的地脉图，还能用？”
后土抬手，金光凝成细线，浮在空中，弯弯曲曲，像蛛网。“能。但三处节点有血魔将守，结的是三血连环阵——破一个，另两个自爆，百万生灵跟着完。”
萧战盯着那线，沉默两下。
“那就三个一起破。”他抬头，“你帮我压住地脉动静，别传出去。”
后土不动：“你左臂还没好。”
“够用。”萧战活动残臂，骨头咔地响了一下，“青莲撑着。”
后土看他一眼，没再说话，掌心金光一收，那图缓缓沉进地里。
萧战转身，点出三队精锐：“每人带一根震脉锥，老子亲手铸的，插进阵眼，半寸就行。听我信号。”
队伍无声集结，兵器裹布，甲胄包布，连呼吸都压着。
临走前，老头拉住他：“万一他们识破佯攻？”
萧战回头，咧了下嘴：“那就看谁手快。”
地底湿冷，石缝滴水，砸在头盔上，一声一声闷。萧战带队潜行，手贴岩壁，共感慢慢铺开。
前面三十步，巡逻队。四人一组，血味混着腐臭，脚步错开，每三息换岗。
他抬手，队伍停。等那队人走远，他带头贴墙滑过去，像蛇。
共感里，巡逻的情绪平——麻木，机械，没想法。再往前，守阵的三个将不同。
一个心急，心跳快；一个冷，气息稳；最后一个……有波动。
萧战闭眼，共感探进去。
那人每听到“人族”两个字，指节就微动。心跳慢半拍。记忆碎片闪出来——昆仑墟，桃树，一个女人背影。
他睁眼，记下了。
队伍摸到侧翼，离中枢不到百步。上面岩层薄，能听见血魔将的低语。
萧战掏出震脉锥，递给三个头领，比了个“三”。
三人点头，散开。
他靠在岩壁上，左手残臂贴地，混沌青莲的力渗进地脉，和后土的金光悄悄接上。震动被压住，像有人捂住了鼓。
上面，通天动手了。
天边忽起阴风，三万具尸体被残魂牵动，灵气流转，虚影成军。截教弟子藏在后头，阵法催着假象，灵压一层层叠上去。
血魔前线炸了锅。
“人族全线压上！”
“结阵！结阵！”
“魂眼确认，三万大军，不假！”
中枢里，三将起身，血光连成环。
“等的就是这下。”心急的将冷笑，“让他们冲，地脉一震，全埋。”
冷的那个点头：“传令，准备引爆囚笼。”
第三个没动，眼神有点空。
就在这时，地底三处，震脉锥插进。
咔。
能量流一卡，三血连环阵乱了半拍。
三将齐震。
“谁？！”
萧战暴起，残臂一甩，混沌青莲的力轰进主阵眼。
轰！
血光炸开，连环阵崩。
上面乱了。
“阵眼破了！”
“不可能！没人进来！”
三将怒吼，刚要自爆残阵，萧战已冲到心急的将面前，一掌拍出。
焚天之力顺着破口轰进去，对方当场炸成血雾。
冷的那个怒吼，血刀劈来，萧战侧身，残臂硬挡，骨头咔响，但撑住了，右手抽刀，捅进对方肋下。
最后一个僵在原地。
萧战喘着，盯着他：“你还记得昆仑墟的桃树？”
那人瞳孔一缩，手抖了。
“你……你怎么知道……”
“你女儿，每年清明都去浇水。”萧战声音低，“你走那天，她才五岁。”
那人喉咙动了动，血刀慢慢垂下。
萧战没杀他，转身一掌拍碎最后阵眼。
血光彻底散了。
百万生灵的结界裂开，人潮涌出，哭喊冲天。
前线，通天收阵，虚影消，尸体倒地，阴兵不见。
血魔傻了。
“是假的？！”
“他们绕后了！快追！”
晚了。联军主力已拿下侧翼，地脉节点重回手里。
萧战站在废墟上，左臂抖得厉害，青光压不住伤。他靠块石头，喘两口，从怀里抓把药粉，塞嘴里。
苦得舌头发麻。
通天走来，剑尖点地：“人救了，阵破了，伤亡不到三成。”
萧战点头：“比硬冲强。”
“你早算好了？”通天问。
“没算。”萧战吐口血沫，“是他们逼我动脑子。”
后土走来，脸色更白：“地脉压住了，但……有股暗流在动。”
萧战抬眼：“哪边？”
“北冥。”后土声音低，“像是……有什么在化。”
萧战不说话。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帝俊的精血，正在冰层里化开。
通天看着他：“你不打算动？”
“现在动，就是乱。”萧战盯着北冥，“他要祭，就让他祭。”
“万一祭出东西呢？”后土问。
萧战笑了笑，眼神冷。
“那就看看，他到底想唤出什么。”
帐外风更大了，卷着灰打转。一个妖族老将站在角落，手里攥着块玉佩，指节发白。
他看着萧战的背影，嘴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萧战在帐里坐着，左臂那道口子还在烫。他闭眼，等下一次签到冷却。
走了几步，他从袖里摸出一张血符，指尖一搓，符化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