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对于3号她的想法一直都很矛盾。3号是最终要被取代掉的意识，是【秩序】人格化的容器。
而且妮娅的确帮助了她。包括哥哥都已经认证了这枚戒指的用心程度，而她好像是顶着巨大的危险向她们伸出援手。
但是她之前那个态度……以及这个残忍的自我修复计划……
如果她只是让林娜想办法把这些复制体杀掉，身为恶魔的林娜并不会抱有什么负罪感。毕竟，她可以剥离她们体内的碎片后，引导她们前往地狱或者虚空。
然而，林娜不执行计划的后果，居然是妮娅亲自动手。看6号和7号的死相，那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死法。
而她面前的3号虽然和妮娅本人真的很像——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林娜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现在的3号。
林娜轻轻叹了口气，把3号抱回到了床上。
3号一直在止不住的咳嗽，咳嗽声里带着厚重的痰音。林娜从自己衣兜里摸出一张白纸——自从之前见识到夕瑶用纸杀人的手段后，她平时总是在衣兜里带这么一张。
虽然并不懂得现实扭曲术，但林娜也知道如何给纸附魔，让它能够像剃须刀片一样使用。不过这个法术现在没什么用，林娜用这张纸飞快的叠了一个小盒，让3号对着它咳嗽。
“我去给你拿杯水吗？”林娜问。
3号似乎想要回答，但她咳嗽的厉害。林娜继续用手托着纸盒，她看到3号咳出的痰液里带着淡淡的血丝。
林娜听到背后的桌子有放下什么东西的声音，立即回头望去，发现那是4号。她直起腰，看了林娜和3号一眼，默默的穿过落地窗玻璃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咳、咳，谢谢。”3号终于缓过气来，也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对林娜说的还是对4号说的。
林娜转身从桌子上拿过4号默默留下的一杯水：“你看，其实还是有人关心你的嘛。”
“呵呵……”3号只是苦笑着，没有说什么。
林娜看着她小口啜饮，一言不发。
“怎么了，林娜？”3号注意到林娜心情沉重，于是对她微笑。
“嗯，其实事情并不复杂。”林娜说，“我有两个朋友，现在我得在她们之间做出取舍。”
3号保持着那个笑容，耸了耸肩：“那就专注于你能救下的那一个吧。”
林娜几乎要相信她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但为了谨慎，林娜没有再对这个话题多说。而是转而问道：“你对于【秩序】怎么看？”
“她啊，”3号深深吸了口气，用叹息的语调说道：“她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林娜一下子呆住了。这不是因为3号话语里透出的信息，而是她讲这话的语气。
“她为了拯救，背负起了一个沉重的职责，但是到最后，却没能拯救任何一个人。”
林娜猛地打断了3号的讲述：“我指的是你对于这整个【造神计划】的看法。”
“啊哈哈，林娜呀。”3号突然眯起了眼睛，“你的问题越来越露骨了。”
林娜深呼吸了一下，想要站起来。但是妮娅用苍白的手指抓住了她的手腕。
“对不起。”她很诚恳的说。
“你是指哪方面？”林娜问道。她几乎完全可以确认，这个躺在床上几乎站不起来的瘦小女孩，就是之前给她带来巨大压迫感的妮娅本人，【秩序】的人格化身。
“把你拉了进来。”妮娅说，“但是时间紧急……我能找到的帮手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林娜本能的怼了一句，但立刻就打断了自己的话大声喊道：“我一个人！？”
“嗯。”妮娅充满歉意的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在时间锚定里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等等，妮娅。”林娜道，“你没把苏怜卿拉进来？”
妮娅抬头看着她：“你见到‘苏怜卿’了？”
林娜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她看着床对面的墙壁：“为什么她会知道……那个‘身不由己’的暗号？”
“也许，那是你认知之内的‘苏怜卿’。”妮娅意味不明的说。
林娜沉默下来。
“在你的认知里可能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但对应现实只有几秒钟。”妮娅继续说，“一般来说这会让你的身体产生严重的负荷，不过我尽量不让你受到伤害。”
“谢谢你……等等，好几个小时？”
“对呀。”妮娅说，“昨晚凌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十个小时了吧。”
“所以，我……其实昨晚四点才到这里来，‘失忆’前24小时内所做的事情，通通都是别人伪造的！”林娜喃喃的说道。
“哦？原来你昨晚说你被删除了记忆，结果是这么一回事啊。”妮娅笑着说，但立刻又咳嗽起来。林娜急忙帮她托起纸盒，并抱住了她的肩膀。
“咳、咳。”妮娅又咳嗽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这次倒没有吐痰，当然也没吐血。
“不好意思，我们说到哪儿了……”妮娅问道，“对了，关于你‘失忆了’这个消息，好好想想，是谁在引导你这么想？”
“最开始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林娜说。
“那可不一定哦。”妮娅说，“引导一个人有很多方法。”
“但是那样的话会变得无从追查。”林娜一边想一边说，“那个人要能够伪造我的身份文件……还能伪装成苏怜卿，伪装成死去的6号，甚至……伪装成你！”
“这并不是不可能啊。”妮娅说，“你好好想想，那个‘苏怜卿’是不是完全是按照你的认知来塑造的？具有这种能力的人，平均几百年就会出一个。”
林娜把拳头轻轻砸在了自己的掌心：“原来如此。看来，虽然删除记忆是假的，但要思考关于这个人的事情还是需要谨慎呢。”
“对不起，我没法在这一点上帮你什么。”妮娅说到这里好像又要开始咳嗽，林娜急忙抱住她，但她只是剧烈的喘息了几下，接着说道：
“因为……我现在就正在受他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