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娜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们都是这么搞的？”她最后问。
4号又讽刺的笑了一下，摇摇头。
“我们中只有两个在这样做。”
“谁？1号和5号吗？”
“不，另一个是我。”4号说，“至于5号嘛，她……”
林娜看向5号，但随即就想起5号曾经做过什么:她把林娜身上的一块晶敏症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这不怪你。”5号立刻说。
“太自私了……”林娜说，“一直都是你们在付出，却只让我在一旁看着？”
“林娜。”5号突然很严肃的说，“如果妮娅姐姐听见你这句话，你知道她会说什么吗？”
“不是所有的付出都值得回报的。”
5号朝林娜走过来，踮起脚将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这一切都是我们为自己做的，你只是被动卷入。所以别太勉强自己。”
林娜往一旁床上的妮娅看去。她已经又闭上了眼睛，白色的睫毛微微颤抖，看起来更加苍白脆弱了。
“话是这么说，但要我袖手旁观……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4号掂了掂妮娅的手。妮娅睁开眼睛，看来她目前意识还清醒。于是4号把林娜这句话传递给她。
“嘿嘿……”妮娅看向大约是林娜的方向说，“现实世界里的这几年，能见到你这么善良的孩子，我挺高兴的……但是这对我不合适，林娜。”
“不合适”是什么意思？林娜没问出来。
妮娅又咳嗽了两下说:“回去吧……林娜，虽然我这么劝你可能没用，但我真的不希望让你掺和这件事。”
林娜还想问什么，但妮娅把手从林娜手心里抽了出来。
“5号，带她走。”妮娅说。
5号急忙抓住妮娅的胳膊:“可是你……”
“别在乎我。”妮娅感觉到胳膊被抓住，就猜出了5号在说什么，于是简短的回答。
5号没什么话可说了。林娜更是插不上话，两人只能默默的走出了妮娅的房间。
“其实……”5号突然说，“我身上那块水晶并不影响我尝试这种方法的。”
“你怎么知道？”林娜问。
“碎片都只是集中在模型里，直到拼接完成后才会和我们自己相关。”5号说，“3号……妮娅姐姐她只是想把我赶出去。”
这话刚说完林娜就听到了后面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她和5号同时回头，看到4号快步跟过来。
“妮娅有句话要和5号说。”4号一边走一边开口，“她说，没必要再瞒着什么了，你觉得合适的话就全都告诉她吧。”
5号似乎有些惊愕，但随即就点了点头说:“好……”
4号在整个过程里一直面无表情，很难看得出她对此事有什么情绪。见5号已经表示收到了，她就默默的转身回去了。
走廊里已经被收拾过了。不过地面上的蓝色高温氧化膜似乎一时弄不干净。
钢铁有“烤蓝”工艺，是用热碱液来获得致密氧化膜的。像这样单纯用极高的热量来烤合金地板，只能获得一点点不均匀的四氧化三铁膜，混杂在普通的铁锈里，起不到什么保护作用。
“我们……”5号犹犹豫豫的开口说，“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林娜没什么情绪的说。
————
实际上，林娜回宿舍换完衣服出来，这会儿已经快到下午六点了。林娜没有吃午饭，肠胃稍微有些不舒服，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据5号自己所说，复制体们应该是从出生起就没有正式进食过，单纯靠着体内碎片的能量活着。
这个基地的食堂有四个，装潢各不相同，林娜最喜欢的就是这间装饰的像咖啡厅一样的。
基地内部那个最大的食堂就是标准的天痕冷白风格装潢——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装潢。林娜现在所处的这个食堂一般的人员似乎也进不来。
当然，这处基地里的基本所有门禁似乎都不对林娜设防。
虽然感觉像是一间咖啡厅，但这里并没有服务员。点餐需要自己去操作点餐口的电子屏幕。
5号似乎对天痕基地内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很惊讶，但她什么也没说，甚至连感叹都没有一句。她只是默默的扯着林娜的衣摆，紧跟在林娜身后。
5号长的本来就小，她这副样子让林娜觉得自己好像在带女儿。
林娜点餐的时候本来回头想问一下5号。但看她茫然的眼神，只好把问题收了回去，点了两份一样的。
这里的备餐似乎依靠的是某种法术设备。只要点了确定，两秒钟内所有东西就都装盘送出来了，而且面包曲奇这样的热加工食品甚至还有点烫手。
林娜没点咖啡，代之以两杯燕麦牛奶。
5号主动要端其中一个盘子。但是复制体们的真实生活经历只有四年多点，所以她似乎从没做过这种事，端起来摇摇晃晃的。
林娜看见几滴牛奶从她的杯子里撒了出来。5号皱了皱眉，眼睛里闪现出一点懊恼。
林娜本想安慰她一下，但走到桌子那里放下盘子后，5号对着杯子和盘子挥了挥手，那几滴牛奶就自己从杯壁和盘子里跳回到杯子里了。
好吧……敢情人家只是当作一种生活体验罢了。
林娜坐下后，看到5号正在掂量着一块烤吐司。
“硬质的……”5号有些疑惑的说，“这种食物需要剥壳吗？”
“不，外面的那一层焦糊处理只是作为一种调味手段。”林娜有些好笑又有点同情的说，“它也是可以吃的。”
“和这种差不多？”5号指了指旁边的曲奇饼干，“闻起来主成分差不多。”
“嗯……主成分都是小麦粉，从这个角度讲也差不多，不过处理方式和辅料区别都很大。”林娜想了想说。
“小麦粉……”5号一边把面包片塞进嘴里一边念叨，话语变得含糊不清时才意识到吃东西时不能说话。
然后餐桌就安静下来了。林娜自己其实没怎么吃，主要是在看5号的吃相。她一小口一小口的，每次都是把嘴里的完全咽下去了才继续对付下一块。
“喝口牛奶。”林娜示意她。
5号却没听林娜的，她咳嗽了两下突然站了起来：“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这个像咖啡厅一样的食堂有自己的卫生间，5号早就注意到了位置，她迅速跑进了卫生间，锁上门，然后对着洗手池稀里哗啦的就呕吐起来。
“咳、咳。”她看着洗手池里那堆稀烂的东西，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果然已经不行了啊……”她叹息着说，“明明还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