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闻言，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眼中也闪过得意，像是打赢了一场艰苦的战役。
“好！好！辰烨，你能想通就太好了！”
她上前激动握住儿子手，生怕他反悔，立刻趁热打铁。
“江城这边的事情，就到此为止。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根，你爸爸的身体也需要回沪城静养。妈已经安排好了，等你一出院，我们就回去。把这里的一切……都放下。”
她把“都放下”几个字咬得格外重，意有所指。
霍辰烨没有反应，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
他只是靠在床头，闭上了眼。
他的沉默，在霍夫人看来，便是默许。
她心中大定，立刻雷厉风行开始安排返回沪城的事宜，恨不得立刻将儿子带离这个充满“晦气”的城市。
一周之后，出院的日子到来。
霍辰烨换下了病号服，穿上了助理送来的崭新西装。
昂贵的面料剪裁合体，却再也撑不起他挺拔的身形，衣服空荡荡地挂在他消瘦的骨架上。
更衬得他脸色苍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颓败。
他被簇拥着坐进车里，车窗外的江城街景飞速倒退。
就在车子即将驶向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时，霍辰烨一直沉寂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
他想起，助理昨天似乎无意中提过一句。
今天，是她的婚礼。
心脏处传来一阵窒息般的钝痛。
“停车。”
他忽然沙哑喊。
司机立刻踩下刹车。
副驾上的助理和陪同的霍夫人都疑惑看向他。
“辰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霍夫人关切问，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霍辰烨没有看母亲，他的目光穿透车窗，望向了某个遥远的方向。
他知道那个酒店的位置，他甚至能想象出那里此刻应是怎样的鲜花簇拥、宾客满堂。
他想去看看。
就算她的婚纱不是为他而穿，就算她指尖的戒指将由另一个男人戴上。
他还是想要远远再看她一眼。
看看她身披白纱，走向新生的模样。
“不去机场了，去……格兰云天酒店。”
司机愣了一下，下意识从后视镜里看向霍夫人。
“辰烨！”霍夫人脸色骤变，“你去那里做什么？！你还嫌不够难堪吗？那个女人的婚礼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霍辰烨没有理会母亲的斥责，他重复了一遍。
“去格兰云天。”
霍夫人还想说什么，但突然想到，如果能让儿子亲眼看见那个女人结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她不再说话，对司机微微颔首。
车子沉默调转方向，驶向那座正在举行婚礼的酒店。
很快，豪车在距离酒店正门百米开外的一个角落停下。
这里恰好能望见那装饰着白色鲜花和绸缎的华丽拱门，以及络绎不绝的宾客。
霍辰烨没有下车。
他甚至没有摇下车窗。
只是隔着深色的车窗玻璃，沉默凝望着。
他看到了拱门下，沈聿风一身挺括的白色西服，脸上带着喜悦和紧张，正与来往的宾客寒暄。
那笑容，刺眼得让他心脏抽搐。
然后，他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曳地的头纱在微风中轻轻拂动，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她微微侧着头，正对身边的沈聿风说着什么，唇角扬起一抹清浅而温柔的弧度。
那笑容，是霍辰烨已经很久没有在她脸上见到过的放松与安宁。
没有面对他时的尖刺、恐惧或怨恨，只有一种即将开启新生活的柔软期盼。
真美。
美得不可方物。
就像很多年前，在大学校园的樱花树下，对他回眸一笑时那样，纯净而耀眼。
只是，那笑容，那美丽，从此都与他霍辰烨无关。
他像一个虔诚的囚徒， 用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
将这一幕，连同心脏被撕裂的痛楚，一起深深刻进灵魂里。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蹦跳着闯入他的视线。
他的儿子，念念。
穿着精致的小西装，打着领结，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花篮，里面装满了玫瑰花瓣。
他兴奋地围着林时烟和沈聿风转圈，小脸上洋溢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霍辰烨的呼吸一窒。
他看到沈聿风弯下腰，将念念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看着念念亲昵搂住沈聿风的脖子，小脑袋信任地靠在他的肩上。
凑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逗得沈聿风开怀笑了起来。
林时烟在一旁看着，伸手轻轻替念念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结，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
阳光，婚纱，笑容……
一切都是那么那么美好！
他最爱的女人和他的儿子，此刻正因为别人开怀大笑。
而他，只能是一个偷窥者，躲在角落默默望着他们。
心脏处传来一阵钝痛，霍辰烨捂住胸口，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辰烨，儿子，你怎么了？”
霍夫人看到他脸色煞白，惊呼唤道。
霍辰烨闭上眼，将那股翻涌的血气死死咽了回去。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嘶吼。
“走……开车！”
车子立即启动离开。
在后视镜里，那座装饰着鲜花的拱门越来越小。
最终缩成一个模糊的白点，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烟烟，祝你幸福！
霍辰烨最后无声祝福。
就在车子驶离，酒店门口的林时烟，像是心有所感。
忽然转过头，朝着刚才霍辰烨所在的方向望去。
那里早已空无一物，只有寒风卷着枯叶，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儿，无声落下。
“怎么了，时烟？”
沈聿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片萧瑟。
他臂弯里的念念也好奇眨着大眼睛看向妈妈。
林时烟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将那丝莫名的情绪压下，重新挽住沈聿风的手臂。
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小脸，露出一个属于新娘的幸福笑容。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