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漩涡,是林枫生平所未见的“存在”。
它并非物质,也非能量,更像是一个概念上的“缺口”,一个通往万物终结之地的漏洞。视觉在此完全失效,因为它吞噬光线;听觉亦然,因为它湮灭声波。唯有超越常规感官的神意,以及体内源初碎片传来的、近乎悲鸣的剧烈悸动,才能感知到它的恐怖。
它缓慢旋转,带动着周围本就脆弱的时空结构一同扭曲、坍缩。靠近它,林枫感觉自身的“存在”都在被剥离、被稀释。秩序心光形成的护罩剧烈波动,表面的秩序铭文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时空权能构筑的稳定空间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处开始出现细微的碎裂痕迹。
内心共鸣: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刻的恐惧攥住了林枫的心脏。这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彻底虚无”,对“存在”被完全抹除的畏惧。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缕神念,都在尖啸着让他远离。理智在疯狂敲响警钟,告诉他踏入其中,可能便是永恒的沉沦。
然而,在他道心的最深处,一股更加执拗、更加不屈的意志勃然爆发。他想起了科萨星源石内部那污秽的标记,想起了万神殿废墟的苍凉,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所追寻的答案与肩负的责任。退缩?不,他的道,乃前行之道,纵前方是万劫不复,亦要一往无前!
“寂灭之主……这便是你的领域一角么?”林枫眼神中的犹豫与恐惧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与决绝。“便让我看看,是你的死寂能吞噬一切,还是我的秩序,能于无中再生!”
他不再试图抵抗那股吸力,反而将周身沸腾的秩序心光与时空权能向内收敛,凝聚于体表三寸,形成一层极致凝练、闪烁着混沌色泽的光膜——这是他将自身所有力量压缩到极致后,形成的最终壁垒。
这样做无疑极度危险,意味着他放弃了大部分外部防御,将所有的力量用于维持自身“存在”的稳定。能量如同决堤洪水般倾泻,四核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科萨星收集的能量晶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齑粉。这是孤注一掷!
下一刻,他主动向着那黑暗漩涡,一步踏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空间破碎的涟漪。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林枫的身影瞬间被那绝对的黑暗吞噬。
进入的刹那,所有的感知都陷入了极致的混乱与剥离。
·视觉:并非黑暗,而是无法理解的色彩与形态的疯狂闪烁,时而是一片纯粹的、令人作呕的灰白,时而是无数扭曲、蠕动的、无法名状的几何图形,它们撕扯着他的视觉神经,试图将疯狂植入他的意识。
·听觉:万籁俱寂被打破,是亿万生灵濒死的哀嚎、是星球崩灭的巨响、是法则断裂的刺耳尖鸣,这些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触觉:时而如同坠入熔岩,每一寸肌肤都在被灼烧、腐蚀;时而又如同被抛入绝对零度的冰狱,连思维都要被冻结。更可怕的是那种“解体”感,仿佛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被无形的力量拉扯,要分崩离析。
·时空感:彻底丧失。上下左右失去意义,过去未来混为一谈。他感觉自己同时在无限大与无限小之间变幻,同时经历着出生与死亡的瞬间。
这里没有林枫所知的任何物理常数,引力可以瞬间变为斥力,因果律被颠覆,能量无端产生又无端消失。秩序权能受到了最严峻的挑战,他试图定义自身周围的规则,却发现如同在流沙上筑塔,刚建立起一点秩序,瞬间就被周围狂暴的、充满恶意的无序法则冲垮、污染。
“定!”
林枫低吼,七窍中因法则的反噬而渗出淡金色的血液,但他眼神依旧疯狂而冷静。他将意志凝聚到极致,不再试图对抗整个星渊的法则,而是仅仅专注于“定义自身”——我是一个独立的、有序的、不容侵犯的“存在”!
秩序心光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燃烧起来,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一盏孤灯。时空权能不再追求稳定外部,而是全力维系自身时间线的连贯与空间结构的完整。
他在这片法则的死地中,艰难地、一寸寸地前行。每前进一分,消耗都是外面的百倍、千倍。他感觉自己在被这片星渊“消化”,他的力量,他的意志,甚至他的“存在”概念,都在被缓慢而坚定地磨灭。
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个意念闪烁的时间,或许已是万古岁月。林枫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凝聚到极致的光膜也黯淡得几乎看不见。
就在他即将被这片混沌彻底同化、吞噬的那一刻——
前方那疯狂闪烁、扭曲的“景象”忽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断层”。
那并非物质上的裂缝,而是法则层面上的一道“涟漪”,一丝与其他区域的彻底混乱截然不同的、“相对”稳定的波动。虽然那波动本身也充满了扭曲与怪异,但在这片绝对的死地中,已如同灯塔般醒目。
而且,体内那四块源初碎片,指向那道“涟漪”的悸动,达到了顶峰!
那里就是诺顿记载中,星渊内部可能存在“相对稳定区域”的入口?还是另一个更可怕的陷阱?
林枫已经没有力气去过多思考。这是他在这片绝望之地感知到的唯一“不同”,也是源初碎片指引的方向。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燃烧着近乎枯竭的本源,朝着那道法则的“涟漪”,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光芒一闪,或者说,是那片区域的混乱光影将他的身影吞没。
所有的疯狂感知瞬间消失。
林枫重重地“摔落”在一片……难以形容的“地面”上。
他趴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虽然这里并没有空气。他第一时间检查自身,秩序心光几乎熄灭,四核旋转缓慢黯淡,能量储备濒临枯竭,神魂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代价巨大,但他……活下来了,并且成功穿过了最危险的入口区域。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这片所谓的“相对稳定区域”。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骤然收缩。
这里并非他所想象的安全港湾,眼前的景象,比之外面纯粹的混乱与死寂,更加诡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