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被她这毫不客气的话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与尴尬。
她似乎没想到这位容貌惊人的美人说话如此不客气，未免也太自视甚高了吧？
但旋即，她想起父亲临行前的再三叮嘱…花神庙在京城，天子脚下，贵人云集，保不齐就撞上哪位王孙贵族，万万不可轻易得罪。
他们艾家今年年初刚刚入京任职，根基未稳，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给全家招来祸事。
想到这里，她迅速收敛了情绪，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自我介绍道：
“小女姓爱，名雪碧。家父是太子左中允，今年年初方奉旨入京任职。只是从前在古籍画册上见过这十二花神的图样，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不免有些兴奋失态，言语若有冒犯，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宋姝菀美眸半阖，心下明了。
太子左中允？
不过一个东宫属官，五品而已。
一旁的林婉清听到这名字，杏眸瞬间瞪得溜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艾雪碧？爱雪碧？！
说实话，她在现代吃火锅麻辣烫的时候，最爱配的就是冰冻雪碧！
这名字……真是亲切又下饭！
确实是爱雪碧。
就在这时，一道温柔婉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十二花神，象征着永恒的美好。身为女子，哪有不爱这等精致灵秀之物的？”
林婉清和宋姝菀回头看去，果然是宋姝静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附近，正款步走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
艾雪碧见到又来了一位气质娴雅的姑娘，而且嘴角带笑，看起来比旁边那位容貌惊为天人却说话带刺的小姐好相处得多，心下稍安，连忙附和道：
“这位姐姐说的极是。只怪我入京不久，若是自幼长在京城，或许也能有机会参与盛会，得到一支定安侯府的十二花神发簪。若能拥有一支，便是人生一桩乐事了。”
她话语间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与向往。
宋姝静笑容愈发温和亲切，目光落在艾雪碧身上，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不知几位姐姐是京城人氏吗？”
艾雪碧趁机问道，想摸清几人底细。
宋姝静笑着代为回答，姿态优雅：“我是尚书府的长女，宋姝静，你唤我姝静便好。”
她侧身示意，“旁边这位是我的妹妹，宋姝菀。而这位……”
她看向林婉清，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恭维，
“是安国公府的婉清郡主，也是太子殿下的表妹。”
艾雪碧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心头巨震！
她猜到这几位非富即贵，所以即便被那位小姐讥讽了也不敢恼火，却万万没想到，身份竟如此显赫！
一位是郡主！还是太子表妹！
另一位……宋姝菀！
原来她就是那个名满京城，有第一美人之称的尚书府嫡女！
难怪容貌如此绝色！
而这位主动介绍，看起来温柔可亲的，竟是尚书府的庶长女。
惊讶之余，艾雪碧心底又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浓浓的羡慕，尤其是对宋姝菀。
出身名门，父亲是手握实权的尚书，容貌倾国倾城，听说宋尚书极其宠爱这个嫡女，闲暇时同僚相聚都常常将小女儿挂在嘴边，每每都要回去陪伴夫人和爱女……
这世间，恐怕没有哪个女子不羡慕她吧？
单单是父母独宠，家中无兄弟争抢，便已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了。
她连忙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恭敬地再次行礼：
“原来是郡主殿下，宋二小姐，宋大小姐。久闻几位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当真是雪碧的荣幸。”
宋姝静嘴角那完美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自己明明告知了三人身份，这艾雪碧的目光和话语，却明显更聚焦在郡主和宋姝菀身上，对自己这个介绍人，反倒有些忽视了。
这种被无形中矮了一头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
她维持着风度，主动将话题拉回：“艾小姐似乎很喜欢这十二花神发簪？”
艾雪碧浅笑回应，目光忍不住又瞟向宋姝菀发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如此巧夺天工的不俗之物。”
宋姝静笑容温婉，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体贴：
“若是艾小姐喜欢，我倒是可以赠予艾小姐一支。”
艾雪碧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真实的惊讶：
“当真？”
她有些不敢相信。如此珍贵难得的东西，这位宋大小姐竟愿意送给初次见面的自己？
一旁的宋姝菀眉梢微挑：啊？
她在说什么？
谢允之明明将那一整套十二支，十二花神发簪都送到了她的听雪苑，宋姝静手里怎么可能还有？
她神色微动，心下冷哼：莫不是谢允之那花孔雀背着她，让工匠多做了一套偷偷给了宋姝静？否则她怎会如此自信地夸下海口？
果然是他的好姐姐，生怕他的好姐姐失望是吧？
但转念一想，时间如此仓促，工匠根本来不及再做一套。
难道是谢允之答应了宋姝静，日后让工匠再给她单独做一套？
宋姝菀心中疑惑，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逻辑。
“可是……这十二花神发簪如此珍贵，宋大小姐你真的愿意送给我一支？”
艾雪碧确认道，心里也在飞快盘算。
这位宋大小姐看起来温柔和善，还如此大方？初次见面就赠此厚礼？不是真的傻白甜到家了，就是另有所图。
可她是高门贵女，图自己一个五品小官之女什么呢？艾雪碧有点搞不懂了。
“自然是愿意的，”
宋姝静语气笃定，笑容无懈可击，
“否则我也不会开这个口，平白让你空欢喜一场。我那里还有几支，分给你一支，也不算什么的。”
她心里自有算计。
虽然不知道谢允之为什么今年破例给了宋姝菀两支十二花神发簪，但往年他可从未给过。
她坚信，谢允之答应她的那一套，绝不会食言！
她现在说自己有，不过是提前预支这份必然的礼物罢了。
就算万一……谢允之那边出了岔子，她日后也能想办法圆过去。
而这艾雪碧的父亲是太子左中允，与东宫关系亲近，用一支十二花神发簪，结个善缘，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算亏。
艾雪碧听她如此说，再看旁边宋姝菀并未出言反驳，实则是懒得搭理，便自行脑补：
看来宋家姐妹关系不错，定安侯府的十二花神一套有十二支，想必是姐妹二人平分了。
即便不是平分，宋姝静手里至少也有两支，否则不会如此大方地承诺分给自己一支。
想到这里，她心中疑虑稍减，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多谢宋大小姐！我…我当真是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了！”
宋姝静笑得愈发温柔可亲，上前轻轻握住艾雪碧的手，姿态亲昵：
“无妨，不必如此客气。你我今日相识便是有缘，这点小礼不算什么。日后你就叫我姝静便好，不必如此见外的。”
一旁的林婉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内心啧啧轻叹：
哎呀呀，这宋姝静，段位果然高啊。
三两句话，既彰显了自己的大方和善良，又拉拢了一个潜在的有用之人。
这要是换个实心眼的，对朋友占有欲强的，看见自己的好姐妹对刚认识的人这么热情，怕是要醋意大发了。
不过好在，她林婉清脑子清醒。
她看着宋姝静那无懈可击的温柔面具，只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下意识地就想离这种人远点。
她脑子笨，玩不过，玩不过。
估摸着被人卖了，还得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呢！
宋姝菀则冷眼旁观着宋姝静在那里表演姐妹情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送？
拿什么送？
她倒要看看，宋姝静最后要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