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戍大捷的庆功酒尚在杯中荡漾，第十一集团军指挥部已弥漫着直取曼德勒的求战氛围。作战地图前，林文澜手中的红蓝铅笔在曼德勒周边划出三个巨大的箭头，参谋们兴奋地记录着作战指令。
\"以第1军为中路先锋，沿铁路线快速推进；第2军为左翼，扫清伊洛瓦底江东岸之敌；第3军为右翼，夺取曼德勒机场。\"林文澜的语调沉稳，但眼中闪烁着必胜的光芒，\"此次战役关键在于速度，要在日军完成布防前直取要害。\"
参谋长周志宏略显忧虑：\"军座，我军连续作战，士兵疲惫。是否先休整数日？\"
\"战机稍纵即逝。\"第1军军长林文斌迫不及待地起身，\"我军士气正盛，正该一鼓作气！请军座将先锋任务交给我部！\"
林文澜看着堂弟炽热的眼神，沉吟片刻：\"好！但切记稳扎稳打，不可冒进。\"
四月十八日，开拔之日
清晨的薄雾中，第1军浩浩荡荡向南开进。士兵们斗志昂扬，美式装备在朝阳下闪着寒光。林文斌乘坐吉普车行驶在队伍最前方，不断催促加快速度。
\"军长，侦察营报告前方发现小股日军，稍作抵抗即向南溃退。\"参谋长韩磊递上最新战报。
林文斌不以为意：\"看来日军已是惊弓之鸟。命令各师全速前进，务必在日落前抵达瑞波。\"
第1师师长刘远山谨慎提醒：\"军长，这一路未免太过顺利，恐有埋伏。\"
\"刘师长多虑了。\"林文斌自信满满，\"日军新败，士气低落，正是我们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四月二十日，瑞波以北二十公里
连日来的顺利推进让第1军上下弥漫着轻敌情绪。先头部队甚至不再仔细侦察，大摇大摆地在公路上行军。
上午十时，第1师前锋在宾河大桥遭遇日军顽强抵抗。守桥日军约一个中队，依托桥头工事死守不退。
\"看来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林文斌亲临前线，观察敌情后下令：\"调集全部火炮，给我轰平桥头阵地！\"
第3炮兵团的105毫米榴弹炮猛烈开火，桥头阵地瞬间陷入火海。一小时后，守军全部玉碎。
\"看来日军也就这点能耐。\"林文斌轻蔑一笑，\"命令部队立即过桥，继续追击！\"
刘远山再次劝谏：\"军长，日军在此顽强阻击一日，又轻易放弃，恐怕有诈。是否先派侦察部队探明敌情？\"
\"兵贵神速！\"林文斌不悦道，\"若贻误战机，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四月二十一日，进抵瑞波
第1军兵不血刃占领瑞波。城内空无一人，唯独在城中心广场发现大量遗留物资。
\"报告军长，缴获日军仓库一座，内有粮食、药品，还有部分武器弹药。\"
林文斌巡视仓库，更加确信日军是仓皇撤退：\"连补给都来不及带走，看来日军是真的溃败了。\"
当夜，军部收到一份\"意外收获\"——一名自称是缅甸独立运动成员的当地人提供情报，称曼德勒日军正在准备撤退，城中只有不到两个大队的守军。
\"太好了！\"林文斌兴奋地拍案而起，\"传令各师，明日拂晓出发，直取曼德勒！\"
刘远山坚持要求核实情报：\"军长，此人来历不明，其言不可轻信。是否先与总指挥部联系？\"
\"等总指挥部回复，战机早就错过了！\"林文斌断然拒绝，\"我意已决，明日全军出击！\"
四月二十二日，进军曼德勒
清晨，第1军倾巢而出。队伍以急行军速度向南推进，沿途只遭遇零星抵抗。
正午时分，部队进入一片丘陵地带。这里地形复杂，公路在群山间蜿蜒，两侧密林丛生。
\"这里真是打伏击的好地方。\"第2团团长周卫国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要不要先派部队占领两侧高地？\"
\"不必浪费时间。\"林文斌不以为然，\"日军若有埋伏，早就该出现了。\"
就在主力完全进入山谷时，突然一声炮响，前方山崖上滚下大量巨石，堵住了去路。
\"不好！中计了！\"刘远山大惊失色。
刹那间，杀声四起。两侧山林中喷出无数火舌，日军精心伪装的工事同时开火。九二式重机枪、掷弹筒、迫击炮的炮弹如雨点般落下，公路上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寻找掩护！组织还击！\"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呼喊。
但日军占据了所有制高点，火力网密不透风。士兵们被困在公路上，成了活靶子。
\"向后突围！\"林文斌终于意识到危险，但为时已晚。后方也传来爆炸声，退路被切断。
第1师第3团试图抢占东侧高地，刚接近山脚就触发地雷，接着遭到交叉火力扫射，伤亡惨重。
\"请求炮兵支援！\"林文斌在临时指挥所内焦急呼叫。
然而炮兵阵地同样遭到日军炮火压制。日军150毫米榴弹炮的炮弹准确命中炮兵阵地，半数火炮被毁。
下午二时，绝望的战局
第1军已被完全分割包围。各部各自为战，通讯时断时续。
刘远山亲率第1团向西北方向突围，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占领一处小山头。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战场局势。
\"我们被至少两个联队的日军包围了。\"刘远山心如刀绞，\"看旗号，是日军第55师团主力。\"
更令人震惊的是，远处扬起的尘土显示，日军装甲部队正在向战场开进。这是他们从未遭遇过的状况——日军竟然在缅甸投入了坦克部队。
\"立即向总指挥部求援！\"刘远山下令，\"第1军陷入重围，急需支援！\"
第十一集团军指挥部
林文澜接到急电时，正在部署第2、第3军的推进计划。
\"什么？第1军被围？\"林文澜勃然变色，\"具体位置？敌军兵力？\"
\"在瑞波以南三十公里的老虎沟，敌军至少两个联队，配有装甲部队。\"通讯官声音颤抖。
周志宏立即摊开地图：\"果然是个陷阱。老虎沟地形险要，易守难攻。\"
\"命令第2军立即向老虎沟急进，不惜一切代价解围！第3军炮兵师提供火力支援！\"林文澜强压怒火，\"接通第1军指挥部！\"
无线电接通后，林文澜直接质问：\"林文斌，你是怎么搞的？\"
电台那头传来爆炸声和林文斌沙哑的声音：\"军座，我...我轻敌冒进，中了日军埋伏...\"
\"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立即组织有效防御，固守待援！\"
老虎沟战场，傍晚时分
第1军的处境更加艰难。日军坦克投入战斗，第1师反坦克营用巴祖卡火箭筒拼死抵抗，击毁三辆日军坦克，但自身也损失殆尽。
林文斌在指挥所内目睹一幕幕惨状，悔恨交加。一发炮弹在附近爆炸，指挥部半数人员伤亡。
\"军长，您受伤了！\"警卫员惊呼。
林文斌抹去额头的鲜血：\"不要管我！继续组织抵抗！\"
夜幕降临，日军攻势稍缓。第1军借机重新组织防线，但伤亡已经过半，弹药所剩无几。
四月二十三日，援军抵达
经过一夜急行军，第2军先头部队终于抵达老虎沟外围。何建明军长立即组织救援行动。
\"第3师从左翼佯攻，吸引日军注意力。第4师从右翼打开突破口。\"何建明部署道，\"装甲旅的坦克全部投入战斗！\"
救援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在第2军猛烈攻击下，日军包围圈终于被撕开一个缺口。
当林文斌在护卫下冲出重围时，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将军已是满身血污，神情恍惚。
战后清点，触目惊心
第1军伤亡超过六成：阵亡三千二百余人，重伤一千五百余人，轻伤不计其数。损失火炮四十二门，车辆近百台。最令人痛心的是，大量经验丰富的老兵在此役中牺牲。
集团军指挥部内，气氛凝重。林文斌垂首站立，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林文斌，你可知罪？\"林文澜声音冰冷。
\"卑职轻敌冒进，致使部队遭受重大损失，甘受军法处置。\"
军法处长宣读调查结果：\"第1军军长林文斌，不听劝谏，轻信敌谋，致使部队陷入重围，伤亡惨重...建议移交军事法庭审理。\"
林文澜沉默良久，艰难开口：\"撤销林文斌第1军军长职务，降为士兵，戴罪立功。第1军暂由副军长董振邦代理军长。\"
这个处分出乎所有人意料。林文斌猛地抬头：\"军座...\"
\"记住这个教训。\"林文澜目光如刀，\"每一个牺牲的将士，都在看着我们。\"
他转向整个指挥部：\"立即调整作战计划。曼德勒战役转入第二阶段：稳扎稳打，逐步推进。\"
参谋们迅速作业，新的作战方案很快出炉：放弃快速突进的策略，改为多路并进、互相策应的稳健战术。
窗外，细雨蒙蒙。第十一集团军为轻敌付出了惨痛代价，但也在这场失败中获得了宝贵的教训。接下来的战斗，将更加艰难，也更加谨慎。
（第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