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髄天元绝非优柔寡断之人。心中疑窦骤起,他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反应。那灿烂华丽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他大步流星地迎上前去,恰到好处地挡在了两人前进的路线上,声音洪亮而热情,不留丝毫破绽:
“二位贵客!欢迎光临宇髄华屋!看二位风尘仆仆,是打算用餐还是住店啊?我看二位气度不凡,一定是冲着我们店最好的服务来的吧?”
他一边说着,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不动声色地丈量着戴狗面具男子的身形,越看,心越是往下沉,又带着一种荒谬的期待。
戴着滑稽狗狗面具的男子停下脚步,似乎并未因天元过于热情的迎接而感到意外。他微微抬头,隔着那憨态可掬的狗脸面具“看”向天元。
然后,一个声音平静地响起:
“住三天。”
“……”
轰——!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直直劈入了宇髄天元的脑海,炸得他瞬间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
一模一样!
音色、语调、那股子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既定事实的腔调……与他记忆中“先生”的声音,分毫不差!
这怎么可能?!
天元脸上的华丽笑容彻底僵住,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猛烈收缩。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饶是他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亲眼见证过神明般的伟力,此刻也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个他们所有人亲眼目睹、确认其为了履行诺言而彻底消散、化作风雨的人…… 一个让蝴蝶忍痛苦至今、让所有知情者心怀愧疚的存在…… 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用着与那人完全相同的声音,说着要住店?
是幻听?是某种血鬼术残留的幻觉?还是……这世上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奇迹?!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语言能力,在这一刻都被这绝对不可能、却又真实发生的一幕彻底剥夺了。
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戴着滑稽狗狗面具、声音与“先生”一模一样的男人。
那熟悉到令人心悸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天元从失神的状态中猛地拽回: “在这里住需要多少钱。”
天元一个激灵,几乎是凭借着他多年作为忍者和柱的本能,强行压下了翻江倒海的情绪,脸上重新堆起那副热情(甚至比刚才更加夸张)的笑容,声音洪亮地回答道:
“啊!这个啊——!” 他拖长了语调,脑筋飞速转动,“我们宇髄华屋的规矩是先住下,后付钱!绝对让客人住得安心,满意再付!没事,您二位先进去歇歇脚,我马上让厨房准备最好的酒菜给您送上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身让开道路,手臂夸张地指向旅馆内部,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前台是我三位美丽的妻子!她们会为您办理入住,安排最好的房间!您二位尽管去,一切交给我们就好!”
他现在急需时间!需要立刻通知所有人!需要确认!需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戴狗面具的男子闻言,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他侧头似乎与身旁那位全身笼罩在黑袍、戴着猫咪面具的女子无声地交流了一下,随后两人便一前一后,步履沉稳地走进了旅馆。
天元站在原地,脸上夸张的笑容在他们身影消失于门内的瞬间,骤然收敛。他猛地转身,几乎是冲向了后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他需要纸笔,需要鎹鸦,需要立刻联系总部,联系蝶屋,联系忍!
他的手因为激动和难以置信而微微颤抖。 那个声音……那个身形…… 难道……先生他……真的……回来了?!
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旅馆门内,宇髄天元心中的惊涛骇浪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汹涌。
仅仅凭借声音和身形,哪怕相似到令人发指,也终究无法作为最终的证据。
万一……万一是某种恶劣的模仿,或者更糟的陷阱呢?在彻底确认之前,他绝不能贸然将这个消息传回去,尤其是不能让忍知道!空欢喜一场的打击,远比持续的悲伤更加残忍。
他眼神一凛,瞬间做出了决断。
“来人!” 他压低声音,召来心腹的店员,语气急促而不容置疑,“立刻去厨房!告诉他们,把所有灶火都给我升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做一桌最华丽、最精致的招牌菜出来!能有多快就有多快,能有多好就有多好! 不计成本,立刻,马上!”
他现在需要一个绝对合理的、能够近距离接触那两人的借口。而作为老板,亲自为重要的(或者说极其可疑的)客人送上丰盛的餐食,无疑是观察、甚至是试探的绝佳机会。
他必须亲眼看到那张脸!
必须确认,在那张滑稽的狗狗面具之下,究竟是不是他们记忆中的那张面孔——那张总是平淡无奇,却承载了太多复杂情感与记忆的脸。
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既有一种近乎荒谬的希望在不切实际地燃烧,又有一种深怕希望破灭的恐惧在啃噬。他紧紧攥着拳,目光死死盯着通往客房的楼梯方向,等待着后厨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那份“敲门砖”。
这一次,他必须亲自去“上菜”。
心腹店员领命,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厨房。宇髄天元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再次挂起那副华丽而略带歉意的笑容,大步流星地重新走到旅馆门口。
此时,恰好又有几位带着行李、看似想要投宿的客人正要进门。
“诸位!诸位贵客!” 天元声音洪亮,双手微微张开,做出一个略带阻拦又充满歉意的姿态,“非常抱歉!本店今日客房突然爆满,暂时无法接待新的住宿客人了!”
他顿了顿,在几位客人露出失望神色之前,立刻话锋一转,笑容更加灿烂:
“不过!本店的餐饮依旧对外开放!今日特选食材新鲜到货,厨师大展身手,绝对让您不虚此行!只是吃饭的话,完全没问题,里面请!”
他巧妙地用“客房爆满”这个最常见的理由婉拒了后续的住客,既避免了引起那两位神秘人的怀疑,又暂时封锁了可能接触他们的渠道。现在,这家旅馆里只剩下那两位“唯二”的住客。
将门口的客人引导向餐饮区后,天元立刻转身,几乎是冲回了自己的临时书房。他一把抓过纸笔,手腕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但落笔却异常迅速和坚定。
他必须写信。 立刻!马上!
写给产屋敷辉利哉,写给香奈惠,写给富冈义勇,写给所有知晓“先生”存在、并且绝对可靠的柱和核心成员。
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却足以在知情者中引发地震: 「东京,宇髄华屋,速来。遇二人,形声极似‘那位’。亟待确认。万勿声张,尤其勿使忍知。」
他反复检查了字句,确保信息明确且保密。然后,他唤来最信任、飞行速度最快的几只鎹鸦,将信件牢牢绑在它们的腿上。
“用最快的速度,分别送达!不得有误!” 他低声下令,眼神锐利。
鎹鸦无声地振翅,融入东京傍晚的天空。
天元站在窗边,看着鎹鸦消失的方向,心脏依旧在剧烈地跳动。他封锁了旅馆,发出了求援。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稳住那两个人,并且……等待。
在其他人赶到之前,他必须亲自去确认。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重新挂起那无懈可击的华丽笑容,走向厨房,亲自端起了那盘刚刚出炉、香气四溢、堪称极尽奢华的菜肴。
试探,开始了。
宇髄天元端着那盘精心准备、热气腾腾的菜肴,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华丽笑容,敲响了那两位神秘客人入住房间的门。
“打扰了~!为您二位送上本店特制的迎宾菜肴!”
门从内侧被拉开,开门的依旧是那位戴着滑稽狗狗面具的男子。他侧身让天元进入。
房间内,那位戴着猫咪面具、一身黑袍的女子静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对天元的进来没有任何反应。
天元一边笑容满面地将菜肴放在房间中央的桌案上,一边状似随意地、用他那一贯热情又带着点八卦的语气开口问道:
“啊,二位客人,看你们风尘仆仆的,不知道来我们这东京是有什么要事呢?” 他目光扫过两人脸上的面具,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还有这面具……真是别致啊!莫非二位是政府那边的人?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他这个问题问得看似冒失,却完美契合了他平日里给人的“喜欢打听、性格张扬”的印象,不会引起过度的警惕。但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对方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尤其是那狗面具男子开口时的声音,以及任何可能流露出的、属于“那个人”的说话习惯。
他将菜肴摆放好,动作看似流畅,眼神却如同鹰隼般,试图穿透那层滑稽的狗脸面具,看清后面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