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宇髄天元脑中飞速盘算着该如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窥探那狗面具下的真容时——
那男子却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举动。
他抬起手,动作自然而随意,仿佛只是觉得有些闷热,手指在面具边缘轻轻一勾——
那张滑稽的狗狗面具,就被他摘了下来。
“!!!”
宇髄天元的呼吸在那一刹那彻底停滞。
大脑一片空白,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扩张到极致。
面具下的脸……
一模一样!
那张脸,平平无奇,却深刻在在场每一个柱的记忆深处——是“先生”,是夕白依的脸!
甚至连左眼角那道细微的、据说是在很久以前与亡妻茉莉的过往中被留下的陈旧疤痕,其位置、形状,都与天元记忆中分毫不差!
这怎么可能?!
天元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困惑,直冲头顶。
然而,下一秒,当天元的视线对上那双眼睛时,他再次愣住了。
不对……
眼睛……不一样了。
记忆中的“先生”,拥有一双如同蒙尘琉璃、灰到近乎发白的、仿佛看透了万古虚无的眼眸。
而此刻,眼前这双眼睛,却是如同最深沉的海洋、或是雨过天晴后最高远天空的——深蓝色。
深邃,平静,却不再是那片死寂的灰白。
这张脸,这道疤,都指向那个已然消散的存在。 可这双截然不同的、蕴含着某种生机与深邃的蓝色眼眸,又是什么?
天元僵在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以及那双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却又隐隐觉得……更加真实的深蓝色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元感觉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几乎是用了毕生的演技,才勉强维持住脸上那僵硬的笑容,没有让惊骇和狂喜彻底暴露。
他看着那张与“先生”一模一样的脸,以及那双深蓝色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不行,不能直接问!如果真是先生,他既然以这种面貌出现,必定有其原因,直接点破恐生变故!如果不是……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电光火石间,天元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追问,脸上挤出一个更加夸张、甚至带着点“尴尬”和“认错人”的讪笑,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
“那个……先生?你……认不认识一个……蝴蝶姑娘?” 他问得小心翼翼,目光却紧紧锁住对方的反应。
戴着猫咪面具的黑袍女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灰蓝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而被问及的男子,只是用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平静地看了天元一眼,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什么意思。”
没有承认,没有否认,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天元心中念头急转,立刻顺着对方的话,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发出响亮的大笑试图掩饰:
“哈哈哈!没事没事!是我唐突了!您长得实在太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了!我还以为是他呢!哈哈哈哈,误会,绝对是误会!” 他一边笑着,一边脚步向后挪动,做出要离开的姿态。
“你们先歇着,菜马上就来!我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失陪失陪!”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房间,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狼狈。
房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天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凝重和难以置信。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手心全是冷汗。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疤! 不同的眼睛,以及……对“蝴蝶姑娘”这个称呼毫无反应?!
他必须立刻,把这条最关键的信息传递出去!
人,找到了。 脸,确认了。 但情况,却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和诡异!
宇髄天元几乎是掐着时间,在火车喷吐着蒸汽缓缓停稳、乘客开始下车的瞬间,就凭借着华丽的身法和急切的心情,第一时间找到了分散下车、正试图不动声色汇合的众人。
他一把将炼狱、富冈、香奈惠等核心几人拉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甚至连伪装都来不及完全卸下。
“怎么样?!” 香奈惠第一个急切地低声问道,紫眸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期盼与恐惧。 “是他吗?!”炼狱杏寿郎的声音也压低了,但其中的急切丝毫不减。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在天元脸上。
天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脸……一模一样。”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什么?!”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不死川实弥更是猛地攥紧了拳头。
“左眼角那道疤!位置、形状,分毫不差!” 天元语速极快, “我亲眼看到他摘下面具!”
巨大的希望如同火焰般瞬间在每个人眼中点燃,几乎要欢呼出声。
但天元紧接着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但是,他的眼睛……不是以前的颜色了!” 天元的声音带着极度的困惑和凝重,“是深蓝色!像海,像最深的天空那种蓝!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香奈惠,艰难地补充道:
“我试探着问了句‘认不认识一个蝴蝶姑娘’……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反问‘什么意思’。”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模一样的脸和疤,却换了瞳色,并且……似乎不记得忍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失去了部分记忆?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重生代价?还是……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拥有同样面容的冒牌货?
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更深的迷雾和警惕所取代。气氛,再次变得无比沉重。
天元的话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刚刚因“确认面容”而稍缓的心上。
“而且,” 天元的语气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穿着一身黑,也戴着面具。”
众人屏住呼吸。
“他们两个……用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交流,语调和用词都很古老优雅,像是神州那边的话。” 天元努力回忆着那对话的韵律,眉头紧锁,“而且,他对那个女人的态度……非常不同。”
他看向众人,尤其是脸色瞬间苍白的香奈惠,艰难地吐出那个最可怕的猜测:
“很温和,甚至带着……尊重和一种说不清的默契。那个女人似乎也能完全理解他,甚至……感觉关系非常亲密。”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心沉谷底的词:
“好像……是他爱人?”
“……”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刚因为“相同面容”而燃起的希望之火,被“瞳色改变”、“记忆疑似缺失”泼了冷水后,此刻又被“身边可能出现新的亲密伴侣”这一消息,彻底冻结。
如果那真的是先生,他不仅可能忘记了忍,身边还有了别人? 如果不是先生,那这个拥有完全相同面容、疤痕,却瞳色迥异、身边有伴的人,又是谁?目的是什么?
巨大的困惑、被冒犯的愤怒(尤其是对蝴蝶忍而言)、以及更深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诡异。
在沉重的静默几乎要将众人压垮时,炭治郎坚定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
“先不管怎么样,”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清澈而执着,“我们先去看看吧!亲眼确认一下!无论是真是假,总比在这里猜测要好!”
他的话如同一道亮光,驱散了部分迷茫。是啊,无论如何,都必须亲自去确认。猜测和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说得对!” 炼狱杏寿郎立刻表示赞同,金色的眼眸重新燃起斗志。 “……”富冈义勇也微微颔首。 香奈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点了点头。
“好!” 天元见众人下定决心,立刻补充道,恢复了作为前音柱的机警,“但不能一起去!你们一批一批的上楼,装作互不相识的客人,不要成群结队,那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他快速分配道: “炼狱,富冈,你们俩先跟我上去,就说是来找我谈生意的老朋友。香奈惠,你和蜜璃、伊黑稍等片刻,再以住店客人的身份上来。炭治郎,你们几个年轻人最后,在旅馆大堂或者附近找个位置观察,注意任何异常气息。”
众人没有异议,立刻按照天元的安排,重新整理了一下伪装,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普通的旅人或商人。
第一批,天元带着刻意收敛了气势的炼狱和富冈,如同寻常访友般,再次走向那间此刻牵动着所有人命运的客房。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紧绷的弦上。真相,就在那扇门后。
计划开始执行。
炼狱杏寿郎和富冈义勇跟着天元,如同寻常访客般再次走上旅馆二楼。他们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间客房的方向,当房门恰好被侍女打开送上茶点时,那惊鸿一瞥,足以让两人心头巨震——那张脸,绝不会错!
真的是他?!
尽管天元已经描述过,但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依旧无以复加。炼狱几乎要控制不住上前质问的冲动,被富冈一个冷静的眼神强行按住。他们现在必须扮演好“谈生意的朋友”。
紧接着,香奈惠、甘露寺蜜璃和伊黑小芭内也以姐妹与兄长的身份入住,她们的房间恰好在那间客房的斜对面。香奈惠借着整理行李的间隙,目光死死锁住那扇门,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内一闪而过时,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
(如果真是他……如果他能回来……忍就有救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炽热的火焰,在她心中疯狂燃烧。
而在一楼大堂角落假装休息的炭治郎,则闭着眼睛,全力运转着嗅觉。空气中纷杂的气味如同丝线,被他一一分辨、剥离。最终,他捕捉到了从二楼隐约飘来的、两种极其独特的气息。
来自那个“先生”的,是一种清澈、温润,仿佛雨后初绽的莲花的香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与距离感。
而来自那个神秘女子的,则是一种冷冽、幽远,如同雪中寒梅的暗香,孤高而坚韧。
这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和谐却又独立,仿佛诉说着两人之间某种紧密而又界限分明的关系。
炭治郎将这一发现低声告知了旁边的香奈乎和善逸。
众人通过各种方式,都确认了那个男子的存在和样貌。狂喜、困惑、警惕,种种情绪在他们心中交织。但他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继续伪装,小心翼翼地观察,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待对方先露出破绽。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