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大。
却像一把烧红的铁锥，狠狠捅进了血金刚与燃金刚的耳膜，直刺灵魂。
血金刚正要收紧的血线，猛地一僵。
燃金刚脸上那妖媚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两人同时回头，目光穿过蒸腾的血雾，望向祭坛的入口。
六道身影，从那片血色中一步步走出，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
为首的，正是陈昊。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片结了冰的深海，看不到任何波澜，却蕴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恐怖力量。
他的目光，没有在两个金刚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他只是看着。
看着那座由骸骨与凝血构成的祭坛。
看着祭坛顶端，那个被火焰锁链洞穿琵琶骨，气息奄奄，却依旧努力挺直脊梁的老人。
林国栋。
王猛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厚重的土系灵能在他周身翻涌，几乎要控制不住。
林婉儿的眼中，圣洁的光辉被一层冰冷的怒火覆盖。
萧亦可的周围，空气的温度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下降，细碎的冰晶在她脚边凝结。
他们都记得。
记得那个总是在办公室里偷藏零食，被抓包后就嘿嘿傻笑的老人。
记得那个在他们最迷茫时，把学院最大胆的改革，全部压在他们老师身上的老人。
记得那个在陈昊与整个东城区世家为敌时，毫不犹豫，站在他身后的老人。
现在，这个老人，像一件破烂的祭品，被钉在那里，承受着生命被抽干的折磨。
龙有逆鳞。
触之必死。
“哦？”
短暂的惊愕之后，燃金刚的脸上，重新绽开了一个更加妖冶、更加兴奋的笑容。
她玩弄着指尖那团苍白色的火焰，声音妩媚得像是情人的呢喃。
“正主，终于到了。”
她的目光在陈昊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藏品。
“陈昊导师，久仰大名。能以一人之力，让绝金刚和灭金刚那两个废物栽跟头，你确实有两下子。”
她身旁的血金刚，那个浑身肌肉虬结的光头壮汉，则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他魁梧的身躯上，血色的纹路像活物一般缓缓蠕动，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围的血雾更加浓郁。
“不过是两个玩弄精神力的软蛋罢了。”
血金刚的目光，锁定了祭坛上的林国栋，眼中满是残忍。
“真正的力量，是这个。”
他说着，一拳狠狠砸在林国栋的腹部！
嘭！
一声闷响。
林国栋的身体猛地弓起，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喷了出来，洒在滚烫的祭坛上，瞬间蒸发。
他星耀九阶的强大肉身，在被火焰锁链压制后，脆弱得如同凡人。
“院长！”
王猛双目赤红，怒吼一声就要冲上去。
“站住。”
陈昊冰冷的声音，拦住了他。
林国栋艰难地抬起头，焦黑的脸上，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死死瞪着燃金刚。
他咳着血，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股不曾磨灭的傲骨。
“痴心……妄想……”
“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休想……污染黑龙渊的封印！”
“哦？还这么嘴硬？”
燃金刚娇笑起来，笑声如同火焰燃烧时的噼啪声，清脆又危险。
“林国栋院长，堂堂‘守望者’组织的资深成员，没想到会栽在我们手里吧？”
守望者！
陈昊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了然。
难怪林国栋一个偏远城市学院的院长，却拥有星耀九阶的恐怖实力。
难怪他明知是陷阱，却依旧独自一人前来。
守望者，一个游离于军部与世家之外，以守护各地古老封印为己任的神秘组织。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暗面，是真正的无名英雄。
“别急。”
燃金刚伸出纤长的手指，遥遥指向林国栋的心脏。
“等仪式完成，我们会用你这高贵的‘守望者’神魂，彻底点燃这座‘血火魔巢’。”
“为你守护了一辈子的这座城市，送上一份最盛大的……烟火。”
血金刚狞笑着，舔了舔嘴唇，目光转向陈昊，充满了恶意的挑衅。
“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他转身对燃金刚说。
“等那小子来了，正好让他亲眼看看，他尊敬的院长，是如何变成我们力量的一部分的。”
他们的对话，没有丝毫掩饰。
这整个陷阱，从一开始，就是为陈昊准备的。
用他最敬重的人，作为诱饵。
在他面前，将诱饵凌迟。
再逼他，做出最痛苦的选择。
这才是永夜教派的风格。
他们享受的，从来不只是杀戮，更是猎物在绝望中挣扎的……快感。
燃金刚看着面无表情的陈昊，非但没有立刻攻击，反而妩媚一笑，侧过身，做了一个优雅的“请”的手势。
“陈昊导师，欢迎来到我们为你精心准备的舞台。”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戏剧般的咏叹调。
“看到了吗？你的院长，你的恩师，你在这座城市唯一的根。”
她指了指祭坛的下方。
那里的地面上，两条粗大的，由血与火构成的能量通道，如同两条巨大的动脉，深深扎根在祭坛底部。
一条，蜿蜒向上，连接着捆绑林国栋的火焰锁链。
另一条，则笔直向下，没入祭坛深处，与黑龙海湾下方那座古老的魔渊封印，紧紧相连。
整个祭坛，就是一个巨大的，即将做出抉择的天平。
“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燃金刚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很简单，只有两个选项。”
“一，你可以选择救他。”
她的手指，点向奄奄一息的林国栋。
“我们会暂时放开对他的能量汲取，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但那样，祭坛所有的能量，都会涌入另一条通道，瞬间冲垮下面的封印。”
“你将拯救你的恩师，但这座城市，数千万的生命，会成为魔渊苏醒的第一顿美餐。”
她的手指，又滑向另一边。
“二，你也可以选择去加固封印。”
“以你的实力，或许真的能阻止我们。但那样，这条通道的能量，就会全部用来献祭他。”
她的脸上，露出了残忍而迷醉的笑容。
“你将守护这座城市，成为所有人心中的英雄。但你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你的院长，在你面前，神魂俱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救一人而舍一城，还是救一城而舍一人？”
“英雄，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恶毒。
恶毒到了极点。
这是一个完美的阳谋。
无论陈昊怎么选，都将陷入对方的节奏，并承受巨大的损失与心理折磨。
救人，他将背负毁灭一座城市的罪孽。
守城，他将背负见死不救，害死恩师的愧疚。
这道选择题，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怀正义的强者，瞬间道心崩溃。
整个沸腾的海湾，在这一刻，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昊身上。
血金刚与燃金刚，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眼神，期待着。
期待着他脸上出现挣扎、痛苦、愤怒、无助……
期待着他陷入两难的疯狂。
然而。
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陈昊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燃金刚，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自作聪明，上蹿下跳的小丑。
足足过了三秒。
就在燃金刚脸上的笑容即将变得不耐烦时。
陈昊，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两个金刚的脸上。
“选择？”
他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到极点的弧度。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来这里，不是来做选择题的。”
他的目光，终于从燃金刚的身上移开，落在了祭坛之上的林国栋身上，然后，又缓缓扫过那两条能量通道。
最后，他抬起眼，重新看向那两个错愕的金刚。
“我来这里……”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焚尽八荒，碾碎一切的霸道。
“是来杀光你们。”
“至于人，和封印……”
他伸出两根手指，对着两个金刚，轻轻地，做了一个碾碎的动作。
“我，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