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器的光在林默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耳机里持续传来潮湿的滴水声与若有若无的啜泣，《幽廊》的加载界面正缓慢滚动着一行猩红小字：“所有被遗忘的恐惧，终将在现实里找到回响。”
这是他连续通关《幽廊》的第三个通宵。作为时下最火的恐怖网游，《幽廊》以“随机生成现实场景副本”为卖点，玩家需要在被诅咒的医院、废弃学校或老旧公寓里寻找“记忆碎片”，躲避名为“回响者”的怪物。林默是服务器排名前三的高玩，对游戏里每只回响者的攻击模式、每个副本的隐藏路线都了如指掌——直到凌晨四点，他触发了那个从未在攻略里见过的隐藏副本“204号公寓”。
副本加载完成时，林默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屏幕里出现的场景让他愣了两秒：那是一间逼仄的一居室，米白色的墙纸卷着边，墙角堆着几个印着“搬家公司”字样的纸箱，甚至连阳台晾着的蓝白条纹衬衫，都和他现在租住的公寓一模一样。
“搞什么？场景生成bug？”林默皱眉操控角色走向卧室，却在推开门的瞬间僵住——游戏角色的视角里，卧室衣柜的门正微微晃动，缝隙里渗出一缕灰黑色的雾气，而衣柜上贴着的小熊贴纸，正是他上周从便利店买的那一款。
耳机里突然响起尖锐的电流声，紧接着是一个女人冰冷的声音，不是游戏预设的配音，而是清晰得像贴在耳边：“你终于注意到我了。”
林默猛地扯下耳机，心脏狂跳。窗外天已经蒙蒙亮，客厅传来阳台门被风吹动的“吱呀”声。他起身去关窗，路过卧室时下意识瞥了一眼衣柜——和游戏里一样，衣柜门正虚掩着，缝隙里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动。
“别自己吓自己。”林默咽了口唾沫，快步走过去猛地拉开衣柜门。里面只有他叠好的衣服，没有灰雾，更没有怪物。他松了口气，转身想回电脑前，却在转身的瞬间看见显示器亮着——刚才明明已经关掉了。
屏幕上还是《幽廊》的界面，“204号公寓”副本还在进行中。游戏角色正站在卧室中央，而他的背后，一个穿着蓝白条纹衬衫的人影正缓缓从衣柜里走出来，那人影没有脸，脖子以下的部分像是被雾气裹着，和游戏里最棘手的“无面回响者”一模一样。
林默的手指悬在电源键上，却不敢按下去。因为他清楚地看见，游戏角色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和他一模一样的疤痕——那是去年骑车摔倒时留下的。
“只是巧合，肯定是巧合。”他强迫自己冷静，伸手去拔主机电源，却在碰到插头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滴答”声，和《幽廊》里滴水声的音效分毫不差。
他僵硬地回头，看见厨房的水龙头正往下滴水，而水槽里放着一个白色的陶瓷碗，碗沿缺了个口——那是他昨天摔碎的，明明已经扔进了垃圾桶。
接下来的几天，林默再也没敢打开《幽廊》，但游戏里的场景却开始一点点侵入现实。他发现自己的公寓楼里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204室，门牌号锈迹斑斑，和游戏副本里的一模一样；他晚上总能听见隔壁传来女人的啜泣声，可房东说那间房早就空着了；最让他崩溃的是，他某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多了一道和游戏角色一模一样的疤痕，不疼不痒，却真实得可怕。
他开始失眠，不敢关灯，总觉得衣柜里有东西在盯着他。他给游戏客服打电话，客服说没有“204号公寓”这个副本；他问服务器里的其他玩家，所有人都说从未见过类似的隐藏关卡。林默渐渐意识到，那个副本不是游戏生成的，而是某种东西借助游戏，闯进了他的生活。
周五晚上，林默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窗外下着暴雨。敲门声很有规律，“咚、咚、咚”，和《幽廊》里怪物敲门的音效一模一样。他缩在被子里不敢出声，敲门声却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撞门声，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像是随时会被撞破。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幕上弹出《幽廊》的推送通知，只有一行字：“找到第三块记忆碎片，否则它会进来。”
林默颤抖着拿起手机，点开游戏。加载界面过后，还是“204号公寓”的场景，只是这一次，公寓里积满了水，没过脚踝，水面上漂浮着碎纸和落叶。游戏角色的任务栏里多了一行提示：“在客厅电视柜抽屉里，找到第三块记忆碎片。”
他操控角色往客厅走，水面下不时有黑影掠过，那是“水形回响者”的特征。就在角色快要走到电视柜时，林默突然听见现实里的客厅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里站起来。他猛地抬头，看见客厅的地板正在渗水，水越积越多，很快就漫到了卧室门口，而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站在客厅中央，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在水面上。
“找到它，快找到它！”林默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操控角色拉开电视柜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个铁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蓝白条纹衬衫的女人，站在204号公寓的阳台上，笑容灿烂。而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帮我把照片还给他，他在等我。”
就在游戏角色拿到照片的瞬间，现实里的人影突然动了，缓缓抬起头。林默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苍白而熟悉的脸，和他手机里存着的、已经去世三年的前女友苏晴的脸，一模一样。
“阿默，你终于找到它了。”苏晴的声音从游戏耳机和现实里同时传来，带着哭腔，“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想起我。”
林默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他终于想起了一切——三年前，苏晴就是在这间公寓里，因为一场意外去世的。那天他因为和苏晴吵架，去网吧玩了一整夜游戏，回来时只看到了被抬走的担架。他不敢面对现实，于是把关于苏晴的记忆都藏了起来，整天泡在《幽廊》里，试图用游戏里的恐惧掩盖现实的痛苦。而那个“204号公寓”副本，根本不是游戏生成的，而是苏晴的执念，借助他最沉迷的游戏，一点点唤醒他尘封的记忆。
水面开始退去，苏晴的身影也渐渐变得透明。她手里拿着那张照片，微笑着说：“阿默，别再躲了，好好生活，我会一直陪着你。”
说完，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公寓里的水也退得一干二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林默手里的手机还亮着，《幽廊》的界面上，“204号公寓”副本显示“通关”，任务奖励那一栏，写着“找回被遗忘的爱”。
林默关掉游戏，删掉了客户端。他走到阳台，打开窗户，雨后的空气清新而湿润。他看着远处的晨光，拿出手机，翻出苏晴的照片，轻声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躲了。”
那天之后，林默再也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事情。他重新找了份工作，周末会去苏晴的墓前看看，给她带一束她最喜欢的向日葵。他终于明白，《幽廊》里的恐惧再可怕，也比不上现实里的逃避；而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那些他以为已经消失的爱，其实一直都在，在某个角落，等着他回头看见。
只是偶尔，当他路过搬家公司的货车，或者看见蓝白条纹衬衫时，会想起那个暴雨的夜晚，想起苏晴最后的笑容。他知道，那不是恐怖故事的结局，而是他重新开始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