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十三年，腊月二十五，女皇赫连岐万寿圣节。紫宸殿内张灯结彩，金碧辉煌，丝竹管弦之声绕梁不绝。百官朝贺，皇室宗亲、后宫君侍济济一堂，一派煌煌盛世气象。赫连晓之，这位新晋的户部侍郎，终于不再是角落里的影子，首次带着正夫程青怀，坐到了属于皇女的席位上。位置虽仍不算靠前，却已足够引人注目。
她送的桑皮纸册页，在一众流光溢彩、巧夺天工的贺礼中，显得格外朴素甚至有些寒酸。女皇的目光在礼单上扫过，只在“四皇女赫连晓之，贡江南桑皮纸画册一函”处略作停顿，面上无喜无怒，只微微颔首，便掠了过去。
待得诸位皇女皇子献上寿礼，说些贺喜的词，女皇凤颜大悦，即便赫连晓之的礼略显格格不入，她也颔首道了句“用心”。
赫连晓之全程低调得近乎隐形。她安静地坐在席间，仪态无可挑剔，显得温顺无争。偶尔举箸，也是浅尝辄止，更多的时候，是将席面上精致的菜肴，不动声色地夹一些到身旁程青怀的碗碟中，动作自然，带着一种旁人看来颇为“体贴”的照顾。
无数道或好奇、或审视、或鄙夷的目光落在程青怀身上，试图看清这个令“冷宫皇女”痴迷的男人究竟有何魅力。然而程青怀眉目清冷，神情疏离，虽非绝色，周身却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孤绝气质，与这喧闹浮华的宫廷盛宴格格不入。
众人心中暗忖“不过如此”的念头一闪而过，注意力很快又被更高位的皇女或更精彩的表演吸引。赫连晓之的存在，虽比过去显眼了些，但在大多数人眼中，她依旧是君后与太女脚边一条暂时得用的“狗”，一个注定与大位无缘的边缘人，不值得过多关注。
赫连晓之乐得被忽视。她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在暖意融融的大殿里甚至沁出些虚汗，却强撑着精神，直到女皇摆驾回宫，才随着众人起身恭送。
离席时，她脚步虚浮，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倾向程青怀。程青怀眉头紧蹙，终是看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立刻将她推开，只是不动声色地用手臂稍稍支撑了一下她的肘部。赫连晓之感受到那瞬间的支撑，侧头对他露出一个带着点得逞意味的狡黠弧度。
时间如指间流沙，转眼滑至岁末除夕。皇宫各处挂满了喜庆的宫灯，朱红的对联映着皑皑白雪，驱傩的鼓声和宫人隐约的笑语从远处传来，盈月宫也难得热闹一些。君后萧文忆主持后宫，将象征福泽的“压岁钱”和精致宫花分赏各宫，盈月宫也分得一份不薄不厚的恩典，赫连晓之把这些全都交给了程青怀掌管。
自从当上了盈月宫的另一位主子，程青怀还要操持盈月宫的用度，对盈月宫的人来说他是除赫连晓之外直接掌控她们命运的人。程青怀没有拒绝，就当无聊找点事情做。
伴随着赫连晓之起势，盈月宫的日子不算难熬，也算是做到了对程青怀入主盈月宫的承诺，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就装吧。程青怀甩手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忠全在旁对着赫连晓之尴尬行了礼退下，赫连晓之看向书秦，书秦也低着头，赫连晓之叹气：“一天天的光看皇夫的脸色，谁有我想哭？”
书秦也不搞“殿下息怒”那一套，忠全不懂，她还不懂吗？面对这个男人，殿下就没有纯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