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之内，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渊身上，等待着他对于这株先天混沌灵根——“七妙宝树”的最终决断。
那翠绿欲滴的叶片散发着诱人的微光，每一种本源法则的波动都如同最美妙的仙乐，撩拨着李渊的心神，呼唤着他去汲取，去占有。龙魂更是传递出近乎疯狂的渴望，不断催促着他。
力量！只要吸收了这株宝树，他的实力必将暴涨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什么仙凡隔绝，什么天庭算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将土崩瓦解！
这个念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如同魔音灌耳，让李渊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粗重了几分。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再次伸向那些叶片。
袁天罡和李淳风屏息凝神，他们既是臣子，也是求道者，深知这宝树的珍贵，内心同样挣扎。程咬金则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握紧了斧头，瞪大眼睛看着陛下，陛下说砍谁就砍谁，陛下说要挖树，他立马就动手。
然而，李渊的目光却从那些诱人的叶片上移开，再次落在那面残破的古碑和宝树根系之下那隐隐透出的阴冷死气上。
强行取走，幽冥裂缝失控，死气泄露，祸及人间……
他是谁？他是大唐皇帝，是人皇！他的力量，是为了守护这江山社稷，是为了让万民安居乐业，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置苍生于不顾！
若为力量而迷失本心，与那些视众生为蝼蚁的天庭仙神，又有何异？！
一瞬间，李渊眼中的挣扎与贪婪尽数褪去，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那沸腾的龙魂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意志的决绝，渐渐平息了躁动。
他缓缓收回了手，站直身体，声音沉稳而有力，在洞天中回荡：
“此树，动不得。”
短短四个字，却仿佛耗尽了极大的心力，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袁天罡和李淳风闻言，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随即便是由衷的敬佩和释然。陛下能抵御如此诱惑，坚守人皇职责，此乃大唐之幸，苍生之幸！
程咬金虽然不太明白为啥不拿宝贝，但陛下说不动，那肯定有道理，他挠了挠头，把斧头扛回了肩上。
“陛下圣明！”袁李二人躬身道。
李渊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宝树和古碑：“此物关系重大，需妥善保护。天罡，淳风，你二人可能在此设下禁制，遮掩其气息，防止再被其他邪祟发现？”
袁天罡面露难色：“陛下，以此地灵根自成规则之能，臣等微末道行，所设禁制恐怕难有长效，只能略作遮掩……”
“无妨，尽力即可。待日后找到彻底解决幽冥裂缝之法，再作打算。”李渊道。
就在袁李二人领命，准备取出法器材料布置禁制之时......
异变再生！
那株原本安静下来的七妙宝树，忽然无风自动，七片形态各异的叶子同时亮起柔和的光芒！光芒流转，竟在空中交织成一幅模糊的、不断变幻的奇异景象！那景象中似乎有星辰生灭，有洪荒巨兽咆哮，更有无数先民祭祀的宏大场面……
而与此同时，李渊心口的那道龙魂，仿佛受到了某种同源而又古老的召唤，竟不受控制地再次剧烈震颤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渴望吞噬，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悲怆、以及……深深的眷恋？！
“这是……灵根显化洪荒记忆？”李淳风惊疑不定。
还不等众人细看那变幻的景象，李渊忽然闷哼一声，脸色骤变！他猛地捂住心口，身体微微佝偻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陛下！”众人大惊失色！
此刻的李渊，意识仿佛被强行拽入了一个无尽的漩涡！
不再是熟悉的识海，而是一片浩瀚无垠、星光璀璨却又破碎不堪的混沌虚空！无数巨大的、难以名状的恐怖存在尸体漂浮其中，星辰如同弹珠般破碎，法则的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
而在那虚空的最深处，一条庞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浑身覆盖着暗金色亘古龙鳞的巨龙，正发出无声而悲怆的咆哮！它的身躯残破不堪，龙角断裂，一只龙目已然黯淡，巨大的伤口处不断逸散出本源的能量……但它依旧高昂着头颅，龙爪死死抓住一面残破的、仿佛由星辰编织而成的巨大旗帜，旗帜上隐约可见一个古老而尊贵的徽记！
那并非李渊所知的任何图腾！
就在这时，那巨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那只仅存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龙目，穿透无尽时空，猛地“看”向了意识被卷入此地的李渊！
轰！！！
无法形容的庞大意志和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星河般，瞬间冲入李渊的脑海！
那不是语言，而是最本源的记忆碎片和情感烙印！
“……皇……陛下……逃……”
“……天道已崩……契约……背叛……”
“……守护……火种……等待……”
“……归……来……”
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悲伤、愤怒与不甘的意念，如同亿万把钢针，狠狠刺入李渊的神魂！与此同时，一股远比蚩尤残念更加古老、更加庞大、更加威严、却也更加破碎混乱的龙族意志，试图与他的灵魂融合！
这并非夺舍，而更像是一个濒死的古老存在，在将自己未尽的使命、破碎的记忆和最后的力量，强行塞给一个同源的后辈！
“呃啊......！”
外界的李渊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周身暗金色的龙气彻底失控暴走，如同狂暴的龙卷风般以他为中心肆虐开来！将猝不及防的袁天罡、李淳风和程咬金全都掀飞出去！
“陛下！”程咬金皮糙肉厚，第一个爬起来，看到李渊此刻的状态，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李渊双目之中，不再是纯粹的暗金，而是左眼依旧保持着他本人的理智与威严，右眼却完全变成了一片混沌的金色，充满了古老、苍凉、暴怒以及……无尽的悲伤！他的半边脸上，甚至隐隐浮现出细密的、与他自身龙鳞截然不同的古老龙鳞虚影！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正在他体内疯狂冲突！
一个是现代灵魂重生、杀伐果断、志在打造人间神朝的帝王李渊！
另一个，则是来自不知多么遥远洪荒年代、身负血海深仇与未竟使命的……古老龙皇残念！
“滚出去！朕的躯体，岂容他人酣睡！”李渊（本体）发出愤怒的咆哮，努力凝聚意志，试图镇压那突如其来的古老残念。
但那残念太过庞大，即便破碎不堪，其本质层次也高得可怕！它疯狂地冲击着李渊的意志，试图将他同化，将那血色的记忆、那破碎的星空、那对于“背叛”的刻骨仇恨，彻底烙印进李渊的灵魂深处！
“……血债……血偿……”
“……找到……它们……”
“……复兴……”
混乱的意念不断冲击。
李渊感觉自己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巨浪吞没！他的记忆开始变得混乱，眼前时而浮现出太极宫的景象，时而又变成了那片星辰破碎的末日战场！一股毁天灭地、屠戮众生的暴虐情绪不断滋生，试图取代他作为人皇的理智！
“陛下！守住灵台清明！”袁天罡不顾危险，冲上前来，双手掐诀，清光按向李渊额头，试图帮他稳定神魂。
李淳风也立刻反应过来，咬破指尖，以血为媒，快速在地上刻画安神定魂的符阵。
程咬金则急得团团转，这种神魂层面的斗争他完全插不上手，只能挥舞着斧头，警惕地盯着四周，防止再有什么鬼东西冒出来。
然而，袁李二人的努力收效甚微。那古老龙皇的残念等级太高，他们的道行根本无法触及核心。
就在李渊的意志逐渐被那古老的悲伤与愤怒淹没，右眼的混沌金色开始向左眼蔓延，脸上的古老龙鳞虚影也越来越清晰之时......
嗡！
他体内那原本因吞噬轩辕剑气而变得锋锐的龙魂之力，忽然自主运转起来！那缕无上锋锐的帝王剑气，仿佛感受到了主体意志受到侵蚀，自发地凝聚起来，化作一柄无形的心剑，对着那涌入的古老残念狠狠一斩！
嗤啦！
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在李渊灵魂深处响起！
那庞大的古老残念流，竟被这蕴含了轩辕剑气精髓的一斩，暂时切断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
李渊的本体意志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咆哮着反扑！
“朕乃李渊！大唐之主！当世人皇！”
“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的仇恨，你的使命，与朕何干？！”
“给朕......滚出去！”
强大的帝王意志混合着龙魂的本源力量，如同海啸般冲向那被暂时斩断的残念！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排斥，而是带着一种“梳理”和“吞噬”的意味！
李渊疯狂地运转《九龙帝王功》，不再试图将这残念驱逐，而是要以自身意志为主导，强行吞噬、解析、吸收这残念中蕴含的力量和信息，将其化为己用！
过程比吞噬轩辕剑气凶险万倍！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神魂如同被撕裂重组，那古老的记忆和情感疯狂冲击着他的三观和认知！
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人皇的骄傲与尊严，不容许他被一段过去的残念所同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那狂暴的龙气旋风渐渐平息。
李渊佝偻的身体缓缓站直。
他脸上的古老龙鳞虚影已然消失，双眼中的混沌金色也褪去，重新变回了深邃的暗金。
但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暗金色的深处，比以往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沧桑，以及一丝深藏的、冰冷的悲伤。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意念微动。
嗡！
一缕龙气浮现，但这龙气不再是单纯的暗金，其中竟隐隐有细碎的、如同星辰般的微光闪烁，散发出的威压，比之前更加厚重、更加恐怖！
他成功吞噬了部分残念，虽然未能完全吸收消化，却将其初步降服，并从中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好处！对龙魂的掌控，对力量的理解，都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更重要的是，从那破碎的残念中，他捕捉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碎片：
关于龙魂真正的来历……
关于一个早已被遗忘的、辉煌而悲壮的古老神朝……
关于一场惊天动地的背叛与大劫……
以及……关于如今高踞天庭的某些存在的……真实面目！
李渊缓缓抬起头，望向洞天那灰蒙蒙的混沌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向了那不可知之地。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笑容。
“原来如此……好一个‘天庭’……好一个‘正道’……”
“这债，朕……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