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倒计时仍在跳动，71:59:43，数字每一次递减都像在敲击神经。丁浩没有移开视线，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指节因长时间紧绷而微微发白。沈墨仍抓着他的手腕，掌心渗出的汗黏在皮肤上，带着警服袖口摩擦的粗糙触感。
“他们知道是你。”沈墨重复，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丁浩终于动了，抽回手，从笔记本侧袋抽出一支金属笔，拧开笔帽，在便签纸上写下三组坐标——主控端自动推送的三个备用节点位置，分布在城东、南郊和浦东保税区。其中南郊坐标与“新纪元教育基金”的注册地直线距离不足两公里。
“资金链。”丁浩开口，嗓音干涩，“教授转移的五百万，不是终点，是测试。他们在验证系统能否绕过监管继续运行。”
沈墨盯着那三组数字，眉头锁死：“如果‘华渊链’是个分布式洗钱网络，每个节点都是独立运作的实体，那我们得先找到一个实际载体。”
丁浩点头，调出主控端残留的元数据日志。一段加密日志片段被成功还原：【hcL-04：货物清关完成，货值申报120万，实际结算4800万，差额转入Z账户】。日志末尾标注了时间戳——三天前。
“贸易公司。”丁浩目光落在“清关”二字上，“用低报货值的方式虚增利润，再通过境外空壳公司结算差额，把黑钱洗出去。这不是普通的资金转移，是系统性操作。”
沈墨立刻掏出手机，拨通技术科内线。十分钟后，他挂断电话，眼神凝重：“海关系统里，过去三个月有七家贸易公司申报过‘精密仪器配件’，申报金额均低于百万，但同期境外关联账户有大额入账。其中一家——‘恒远通贸’，法人代表是‘新纪元教育基金’的监事。”
丁浩站起身，抓起外套。桌上那片碎链还在密封袋里，他顺手塞进内袋，金属贴着胸口，凉得刺骨。
恒远通贸位于浦东一处老旧商务楼五层，玻璃门上贴着褪色的公司名牌，门禁系统是十年前的老款磁卡锁。丁浩和沈墨站在对面街角的便利店门口，透过玻璃观察内部。
“财务部在东侧靠窗，”沈墨低声说，“根据工商备案，他们最近三个月完成了十二笔跨境交易，合作方全是注册在塞舌尔和维尔京群岛的离岸公司。”
丁浩没说话，目光扫过公司前台。角落里摆着一盆绿萝，叶片枯黄，花盆边缘有干涸的水渍。他忽然皱眉。
“有人刚办完丧葬手续。”他说。
沈墨一愣：“你怎么知道？”
丁浩没解释。他能感觉到，楼内有阴魂滞留，气息微弱，像是被什么压制着。那股执念不散，却不敢靠近活人。
“进去。”他迈步过街。
保安拦住他们，丁浩亮出沈墨的警官证复印件——虽然是伪造的，但防伪码能通过初查。两人顺利进入办公区。财务部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打印机运转的嗡鸣。
丁浩径直走向茶水间，那里是阴魂最集中的地方。他靠在墙边，闭眼，指尖轻触太阳穴。通灵的瞬间，视野变暗，耳边响起断续的低语。
“……账做不平……王主管说，再查就让我也‘意外’……”
一个模糊的影子浮现，穿灰色西装，领带歪斜，左额有道裂口，血已凝固。丁浩问出他是公司前财务助理，姓李，三个月前坠楼身亡，警方定性为自杀。
丁浩低声，“谁逼你做假账？”
影子颤抖，似乎在挣扎。“hcL……他们叫它‘华渊链’……每笔货单都要打暗码……申报价是实付的零头……差额走Z账户……瑞士的……”
“Z账户是谁控制的？”
“……王主管……每周三晚上……去国贸大厦……保险箱……”
话音未落，影子突然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拽住。丁浩猛地睁眼，胸口一闷，喉头泛起血腥味——有外力在干扰阴魂沟通，可能是某种电子屏蔽装置，也可能是活人施加的精神压制。
他扶住墙壁，喘息两下。
“怎么样？”沈墨从财务部出来，眼神焦急。
“李志明，前财务助理，死于三个月前。”丁浩抹了把嘴角，“他不是自杀。他发现了公司用虚假报关洗钱，差额转入境外Z账户。高层威胁他，他想举报，结果被推下楼。”
沈墨脸色一沉：“有证据吗？”
“他说每周三晚上，财务主管王振国去国贸大厦的私人保险库，存放原始账本。保险箱编号……他没说完就被切断了。”
沈墨立刻拨通内线申请调查令，同时调取李志明的死亡档案。丁浩则回到茶水间，再次尝试通灵。这一次，他集中意念，将碎链从密封袋取出，贴在掌心。银钛合金的冷意渗入皮肤，仿佛成了某种媒介。
阴魂再度浮现，比之前清晰。
“王主管……只是执行者……上面还有人……姓陈……从不开会……只通过加密邮件发指令……”
“陈是谁？”
“……不知道全名……但有一次……我听见王主管打电话……叫他‘陈董’……还说……‘节点七的事别再提’……”
丁浩心头一震。
林晚是节点七。她的死，不止是灭口，更是整个链条的一次“重置”。
“Z账户的密钥呢？”他追问。
“……在保险箱第二层……U盘……红色……贴着hcL标签……”
话音戛然而止。影子如烟消散。
丁浩睁眼，发现掌心的碎链竟微微发烫，像是被某种频率共振激活。他迅速收起，看向沈墨。
“国贸大厦的保险库，周三晚上。王主管会去取账本。我们要在他之前拿到那个红色U盘。”
沈墨收起手机：“调查令三小时内能批下来。但保险库有生物识别，我们进不去。”
“我不需要门禁卡。”丁浩摩挲着碎链，“我有密钥。”
国贸大厦b2层，私人保险库区。厚重的防爆门后是独立储物柜阵列，每扇门都有指纹+虹膜双重验证。沈墨站在监控盲区，手持干扰器，随时准备切断警报信号。
丁浩站在c区第17号柜前，将碎链贴在识别面板上。
系统沉默两秒，指示灯由红转绿。
咔哒。
柜门弹开。
内部有两层。上层是文件袋，标注“恒远通贸2023q3清关记录”。下层空着，只有一枚红色U盘，表面蚀刻着“hcL-Z01”。
丁浩伸手取出。
就在触碰到U盘的瞬间，面板突然闪烁，一行小字浮现：
【检测到未注册节点接触。启动追踪协议。】
沈墨猛地抬头：“快走！”
丁浩将U盘塞进防水袋，转身就走。两人刚冲出通道，身后传来电子锁死的轰鸣——整个保险库区进入封锁状态。
他们一路奔至地下车库，跳上沈墨的车。引擎轰鸣，轮胎摩擦地面，冲出坡道。
车内，丁浩打开笔记本，插入U盘。
文件结构简单：一个加密压缩包，命名“hcL-Z01_结算明细_”，以及一段音频。
他点开音频。
机械女声响起：
【Z账户结算完成。本期洗钱总额：4870万元。资金已分流至瑞士、新加坡、开曼三地。节点四、五、六确认接收。节点七……状态异常。主控端发出警告：离线存储点可能暴露。应急协议升级：密钥将转移至最终节点。】
沈墨盯着屏幕：“最终节点？那是什么？”
丁浩没回答。他正看着压缩包的属性信息——创建时间是昨天凌晨2:17，而修改时间，是十五分钟前。
有人刚刚更新过它。
他迅速调出U盘的访问日志，发现最后一次写入记录来自一台内网设备，Ip地址归属：恒远通贸财务部服务器。
而登录账号名为：chEN.hY。
陈姓高层。
他正要深挖，屏幕突然黑屏。
三秒后，重启。
桌面多了一个新文件夹，命名：【给节点七的礼物】。
丁浩双击打开。
里面只有一张图片。
照片上是一间昏暗的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金属桌，桌上放着一个保险箱，箱体刻着熟悉的三角链环标志。
保险箱上，贴着一张便签。
便签上写着一行字：
“你找的密钥，早就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