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的行军,对任何一支军队都是严峻的考验。
风沙侵袭,尘土满面。
从冀州富庶的平原,到并州苍凉的黄土高坡,景色愈发荒芜,也愈发萧瑟。
终于,在地平线的尽头,一座雄浑而古朴的城池轮廓,缓缓浮现。
阴馆!
雁门郡郡治。
城门之外,两队人马早已等候多时。
为首二人,一人身着刺史官服,面容方正,正是并州刺史丁原。
另一人则是雁门太守郭昭。
他们看着远处卷起的漫天烟尘,神色复杂。
丁原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郭昭说道:
“郭太守,你说这传闻,有几分可信?”
“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靠着宦官的关系上位,真能抵御鲜卑人的五万铁骑?”
郭昭的眉头紧锁,胡须上沾满了风沙。
“刺史大人,不好说啊。”
“平定黄巾,靠的是计谋。可这抵御鲜卑,拼的是实打实的兵马战力!”
“咱们并州军,年年跟胡人干仗,也没讨到多少便宜。他一个常山太守,能有多强的兵?”
他们的声音不大,但眼中的怀疑,却毫不掩饰。
皇侄?镇北将军?
在他们这些常年浴血的边关将领看来,这些名头,远不如一支能打硬仗的精兵来得实在。
就在这时,大地的震动,愈发清晰。
轰!轰!轰!
丁原和郭昭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睛,望向烟尘的来源。
烟尘散去,一支军队的先头部队,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下一刻,两人脸上的怀疑,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那是什么样的军队?
映入眼帘的士卒,个个身材魁梧,精神饱满,丝毫不见长途跋涉的疲惫。
手中所持的,要么是精钢头所做的三米多的长矛,要么是精钢的环首刀与坚固的圆盾。
军容之严整,装备之精良,远超他们的想象!
“这……这是常山军?”
郭昭的声音有些干涩。
丁原没有回答,他的瞳孔已经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麾下最精锐的并州狼骑,在装备上,恐怕也及不上眼前这些普通的步卒!
这还不是结束。
紧随其后的,是一支更加令人窒息的部队。
三千名重装步兵,排着密不透风的方阵,缓缓压上。
他们全身都被包裹在厚重的锁鳞甲之中,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步伐沉稳如山,整支军队宛如一个活过来的钢铁巨兽。
一股无形而恐怖的杀气,内敛于阵中,让城头上的并州守军,都感到一阵心悸。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高顺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他身后的三千陷阵营将士,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我的妈呀……”
丁原身后的一名校尉,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这他娘的是什么怪物军队?
然而,真正的王炸,还在后面。
“吼!”
张飞一声爆喝,率领着一千重甲骑兵,从大军侧翼缓缓而出。
那一瞬间,丁原和郭昭只觉得眼前的阳光都被遮蔽了。
一千名骑士,一千匹战马,全部披上了厚重的马铠!
人马俱甲!
他们就像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马蹄踏在地面,是沉闷如雷的轰隆巨响。
每一名骑兵手中,都提着一柄加长的重型长矛,矛尖闪烁着嗜血的锋芒。
丁原和郭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骇然。
重骑兵!
这可是吞金巨兽!
整个大汉,除了中央军,谁还养得起如此规模的重骑兵?
这位年轻的镇北将军,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
一时间,他们心中那点仅存的轻视,早已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敬畏。
边塞之地,强者为尊。
刘景用他麾下军队的无声展示,狠狠地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刘景骑在马上,平静地看着丁原和郭昭脸上变幻的神色,心中毫无波澜。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想让这些桀骜不驯的边关将领听话,就必须先拿出让他们闭嘴的实力。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丁原的身后。
忽然,他的视线定格了。
在丁原身后的一众将校中,站着一个极其扎眼的身影。
那人身高九尺有余,虎背熊腰,身形魁梧。
即便是在一群悍将之中,也显得鹤立鸡群。
此人没有看刘景,也没有看那些并州高官。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张飞率领的那一千重甲骑兵身上。
喉结甚至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刘景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身形,这个眼神……
难道是他?
刘景不动声色,催马上前几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对着丁原拱了拱手。
“想必这位,便是并州丁刺史了。”
丁原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连忙回礼,态度比之前恭敬了十倍不止。
“下官丁原,参见镇北将军!”
“将军神兵天降,并州百姓,有救了!”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刘景故作随意地抬手一指。
“丁刺史,你身后那位将军,当真是威猛不凡,气度摄人,不知高姓大名?”
丁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微微一愣。
他身后将校数十人,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刘景说的是谁。
当他看清那人的样貌时,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这个人……他有点印象,好像是自己从五原郡提拔上来的一个小军官,叫什么来着?
他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丁原只得回头,低声问身旁的校尉:“此人是谁?”
那校尉也是一脸茫然,又连忙去问后面的人。
片刻之后,校尉才跑回来,在丁原耳边低语了几句。
丁原的脸色更加尴尬,但还是强撑着面子,转回头对刘景笑道:
“呵呵,让将军见笑了。”
“此人名唤吕布,字奉先,乃我麾下一员……干将!”
刘景身后的赵云,敏锐地捕捉到了丁原那一瞬间的迟疑和心虚。
校尉的声音虽小,但还是传了过来。
“回禀将军,此人名唤吕布,字奉先,乃丁刺史麾下一屯长。”
屯长?
一个统领百人的小小屯长?
刘景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吕布!
真的是吕布!
三国第一猛将,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吕奉先!
他竟然只是丁原麾下一个小小的屯长?
丁原这老小子,是有眼无珠到了何种地步,才会把这等绝世猛虎,当成一只土狗来用?
转念一想,吕布189年的时候才被丁原提拔到主簿的位置上,眼下是185年的秋天,吕布还是一个屯长也正常。
狂喜!
无与伦比的狂喜,瞬间充满了刘景的胸膛!
他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再次打量着远处的吕布。
只见吕布依旧痴痴地望着常山军的军阵,对于这边高官的对话,充耳不闻。
在他的眼中,只有那些精良的兵甲,雄壮的战马。
那是一种对力量最纯粹的渴望!
刘景明白了。
吕布这样的人,天生就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而丁原,给不了他想要的舞台。
一个绝佳的念头,在刘景脑中疯狂滋生。
挖过来!
必须把他从丁原身边挖过来!
虽然历史上吕布被称作三姓家奴,咔咔背刺义父。
但是仔细想想吕布所做皆是忠于汉室。
要不然汉献帝刘协也不会要求自己墓穴修建在吕布墓的附近。
自己不就是他要忠的那个汉室吗?
丁原见刘景一直盯着吕布看,心中愈发尴尬。
他连忙干咳两声,试图转移话题:
“镇北将军,您远道而来,车马劳顿,风沙又大,还请入城详谈军务!”
刘景收回目光,脸上恢复了平静。
“好,有劳丁刺史了。”
他平静地应允入城,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但他的心中,已然波澜壮阔。
吕布的出现,让这次北征之行,瞬间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