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们要见你，就今晚……酉时正。”汪巧月一面说着一面四下张望，多少有些不自在。
“那不是只有两个多时辰了？”
妈呀。
明洛忍不住双手插进了头发中。
下一秒，她想到了积善堂。
摊子越铺越大，名气越来越响的下场来了。
即对方可以轻而易举地捉住她的软肋。
她付出不少心血建成的医院和善堂，关乎她的前程和良心，都是她割舍不掉的存在。
“医师……”
“你留在王府吧，这边安全。”明洛决定回去求一求长孙，对方是个能体谅人的。
不过碍于秦王身体并未康复，对方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这让明洛心跳快了两分。
“是你之前惹的？还是新的？”长孙问得简单，明洛却听明白了。
她心虚不已，舔了舔唇：“旧账了。”
“还是不肯说？”
“是不想给王府添麻烦。”明洛嘿嘿赔笑，笑意里掺杂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尴尬。
“你去吧。不过二郎的药……”
“找可靠的人盯着，或者王妃亲自盯。所有入口的东西，包括吃食，用银针是没用的，尽量少加调料佐料，清淡为主。”
“什么时候回来？需要让门房给你备车马吗？”长孙似乎听到屋门打开，回眸一望，是二郎起身了。
“大王。”
她忙迎上去。
明洛随之跟上。
“无妨，一直躺着太闷了，透透气，若是今晚无事，明日本王准备进宫面圣，讨个说法。”
秦王脸上极少有狠厉暴虐愤怒的神情，这会照旧心平气和，唯独行动不是那么利落。
“二郎歇歇为好，陛下处……大王要有心理准备。”长孙劝得委婉，就差说李渊‘偏心’了。
问题是，哪里是偏心哦。
李渊就差明着跟那俩儿子说了，你们赶紧下毒啊，赶紧抓紧机会啊，难道还指望他下诏令吗？
这是能明着说的吗？
怕是诏令都出不了门下省。
“本王有数，这两日又叫你受累了。”李二温柔地拍了拍长孙的手，轻轻握在手中。
“都是妾的本分而已。”
电灯泡般的明洛呼吸都放轻了，节奏放慢了，生怕打扰这对夫妻的体己话，半点没有多余的想法。
“不过方才，你说要给谁备车马？”
直到明洛数着拍子到了二十六，秦王关心起了刚出屋门听到的一嘴。
长孙目光转向明洛：“是明洛。”
“又是医院有人闹了？”
秦王抬了抬眉。
“是其他事。”明洛抿了抿唇。
“你去吧。”
秦王没兴趣探听她那堆狗屁倒灶的市井纠纷，上回他闲时问了，听得他滋味莫明。
明洛则很乖地看向了长孙，让后者露出了久违的笑，长孙指着她对秦王道：“你看她，指望着妾给她安排车马。”
真不是。
明洛深知，自己因为和秦王的苟且，长孙对她不是全然没有芥蒂，所以她在秦王前更要检点。
不能只听秦王的话，更要让长孙有‘作主’的感觉。
她坚信以这位在史书上的名声，只消自己识相，对方一定会善待她，已经树立了一个郑观音，不能再得罪长孙了。
“这样，王妃给你安排车马，本王为答谢你救命之恩，派点人手给你如何？”秦王同样露出些许微笑。
明洛漆黑的眼珠微微一转，低声道：“小人不敢当，这是为医者的本分，称不上恩。”
说白了也是她占便宜。
不能太过了。
“如果赐给你的是金子，你是不是就欢喜地谢恩了？”秦王多少摸清了她的喜好，摸着下巴道。
“还请大王保重身体，等大王身体康复后再论。不然小人受赏，于心不安。”明洛说完抿了抿唇。
长孙气定神闲，神色和静如秋阳下一池静水盈盈，由着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
明洛真不敢和秦王扯太久的嘴皮子，说完几个来回后看向长孙，其意味明显。
“人手也派给你。主要是希望你赶紧回府，别出幺蛾子。”
最后秦王夫妇挥手一批。
车马人手一应俱全。
明洛带了安全感满满的扈从随行。
趁着这会天色尚亮，明洛与坚持想要同行的汪巧月先去城东踩点，然后召唤只只。
出府才方便召唤只只。
更庆幸的是，只只和平娃关系不错，平素明洛没空时，平娃带只只很多，换言之，平娃的气味只只铭记于心。
只只听完指令便欢快地扑腾上了天。
明洛眼睁睁地看它在远方呼朋唤友，深呼吸一口气后看向即将到达的目的地，严阵以待。
一跨进常乐坊的坊门，迎面走来一倍感熟悉的故人。
明明才几年功夫，却像是大半辈子，明洛略一怔忡，稍稍避开了两步，旋即问好：“是秦校尉？”
秦良。
她初来乍到时愿意对她表露心意，并试图娶她为妻的人。
尽管没了一只眼，但秦良的卖相维持到了现在，身材没有发福发胖，因此明洛才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宋……小宋医师。”
这是久违的称呼。
“你来常乐坊，是……”秦良冷不丁手足无措起来，飞快地找其他话填补彼此的空白。
明洛不愿再牵连到旁人，淡淡道：“办点事情罢了。”
可能是她身后随行的王府甲士别具压迫感，还有看着非富即贵的车马，秦良下意识问：“你嫁人了？”
“没。”
明洛轻轻作答。
她看了眼自己这差点把坊门堵住的一行人，朝秦良道：“要不进去说，这会太引人注目了。”
“哦，是，是。不过今早也有好些气势大的人自我家侧门对的巷子路过。”秦良一直拿眼偷偷打量她。
“也是披了甲的？”
本来天子脚下不该有披甲的卫兵四处行走，但武德年间的长安……永远是例外。
包括明洛带的扈从，十个全副武装的甲士，属于能在长安横着走的水平，是保护也是监视。
她发自内心地承这份情。
比起和东宫硬碰硬地要人，她更希望悄悄地，暗戳戳地，把平娃元郎等人接回来。
至于医院……
停业就停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