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划过皮肤。
没有丝毫犹豫,沿着之前画好的墨线,一刀到底。
刀锋像长了眼睛,刚好卡在表皮和真皮层的分界线,避开了那几根愤怒充血的浅表静脉。
皮肤像拉开的拉链,向两侧整齐地翻开,露出底下的脂肪层。
观察廊里,骨科的王主任下意识地往前凑了一步,扶着玻璃,差点把脸贴上去。
“这……这切口……”他喃喃自语。
“好刀法!”
【表皮细胞:“哎哟!这就开了?我都还没感觉到疼呢!丫头这刀工,比上次那个只会硬拉硬拽的强多了!”】
【浅表静脉:“吓死老子了!刀尖贴着我头皮过去的!差点就给秦老头放血了!”】
沈空青手腕一转,“电刀。”
声音清冷,没有半点起伏。
器械护士立刻递上。
“滋啦——”
细微的电流声响起,伴随着一丝蛋白质烧灼的焦糊味。
沈空青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电刀在她手里仿佛有了生命,精准地分离着脂肪和筋膜,遇到小血管,手腕一抖,刀尖轻轻一点,出血点瞬间被凝固。
周重楼愣了半秒。
太快了。
他这把老骨头还没来得及把视线聚焦到切口上,她就已经把皮瓣分离好了?
原本准备好随时接手烂摊子,可他站了半天,手里的止血钳就没递出去过一次。
观察廊上,几个主任跟着趴在玻璃上,哈气把玻璃都弄白了一块。
“这……这就进去了?”
骨科老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刚才那刀,是不是避开了大隐静脉的分支?她怎么知道那血管长那儿的?秦老这腿那是几十年的老伤,血管早就在疤痕里长歪了!”
神经外科李主任没说话。
他盯着沈空青的手,那双手,稳得不像话。
手术台上。
沈空青已经切开了深筋膜。
眼前是一片灰白色的、纠缠在一起的乱麻。
肌肉、神经、血管、增生的疤痕组织,全都粘连成了一坨硬邦邦的“水泥块”。
周重楼看了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
比预想的还要糟。
这哪里是做手术,这简直是在石头里找鸡蛋。
“空青,这里……”
周重楼刚想提醒她慢点,这里是雷区。
“我知道。”
沈空青打断了他。
此时此刻,在她的视野里,这块烂肉根本不存在。
【系统提示:人体神经脉络全息图谱(高阶版)已覆盖。】
一道幽蓝色的光网瞬间笼罩了秦山的右腿。
那坨灰白色的组织在她眼里变得透明。
红色的动脉在跳动,蓝色的静脉在回流,黄色的神经像枯树枝一样被压在底下,瑟瑟发抖。
【腓总神经:“救命啊!那块死肉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别切我!我是无辜的!”】
【疤痕组织:“想把我和神经分开?做梦!我们已经‘血肉相连’三十年了!除非你把神经也切断!”】
沈空青嘴角扯了一下。
她换了一把更小的柳叶刀。
没有丝毫停顿,刀尖直接扎进了那团最复杂的粘连处。
“嘶——!”
观察廊上响起整齐的抽气声。
“疯了!那是腓总神经的分叉口!下面全是血管丛!”李主任急得拍玻璃,“周老怎么不拦着她!这一刀下去,秦老这腿就真废了!”
话音未落。
沈空青的手腕极其诡异地抖动了一下。
不是那种失控的抖,而是一种高频的、极小幅度的震颤。
刀尖像是在跳舞。
刷刷刷!
连续三刀。
每一刀都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周重楼手里的拉钩还没来得及换位置,就感觉手底下一松。
那块顽固的、像石头一样的疤痕组织,竟然被她完整地剥离了下来!
底下的血管,完好无损。
那根原本被压迫得发白的神经,此刻正颤巍巍地暴露在空气中,表面光滑,连一层外膜都没破。
【腓总神经:“?!那块大石头没了?我自由了?哎呀妈呀,空气真新鲜!”】
【腘动脉:“吓死我了!刚才那刀尖离我就0.01毫米!这女娃子心脏是铁打的吗?!”】
周重楼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这会儿,脑瓜子嗡嗡的。
这叫剥离?
“外公,吸血。”沈空青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周重楼老脸一红,赶紧把吸引器凑过去,吸走了一点点渗出的组织液。
其实根本没什么血。
出血量少得惊人,连一块纱布都没湿透。
“继续。”
沈空青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对于周重楼来说,简直是一场体力和脑力的双重折磨。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来把关的。
结果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个递工具的学徒工。
沈空青的指令简单、直接,没有任何废话。
她的手速越来越快,突然指令:“猫爪针,11-0缝合线。”
话音刚落,整个观察廊,瞬间死寂。
连周重楼的瞳孔都猛地一缩。
“什么?!”神经外科的李主任失声叫了出来,“11-0?她要用11-0的线?!”
器械护士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周重楼。
那种规格的缝合线,比头发丝还要细上好几倍,肉眼几乎看不见,通常只存在于最前沿的实验报告里,他们医院也只是储备了几包,从来没在临床上用过!
用这种线去缝合一根被摧残了三十年的神经?
这不是开玩笑吗!手稍微一抖,线就断了!力气稍微大点,就把本就脆弱的神经给勒坏了!
周重楼看着外孙女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咬了咬牙。
他冲着护士点了点头。
护士颤抖着手,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无菌包,打开,用显微镊子,才将那根几乎看不见的缝合线夹起,穿在同样精细的猫爪针上。
当那根针递到沈空青面前时,所有人都觉得,这一幕太不真实了。
李主任喃喃道:“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