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的长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但前进的速度却慢如龟爬。
眼看着离少爷们下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一开始还规规矩矩的队伍，指尖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嘶！哪个不长眼的踩我脚了！”
“是不是你？我刚才就站这儿，你脚伸出来绊我我看见了！”
“你瞎说！”
“怎么还不好啊？我从辰时末刻等到现在，腿都站麻了！”
“前面的能不能少买点？给我们后来的留条活路！”
机灵点的在主子面前得脸，每个月光是赏银
就比普通人扛大包挣得多的多。
真有这么好吃？
我非得亲自尝尝。
能让主子念念不忘的炸鸡，一个个好奇不已。
“小娘子，你这鸡翅怎的跟鸡柳一个价？”
问这话的人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捏着铜板犹豫半天，语气还挺认真，“鸡翅那点肉，啃一啃就没了。”
林平既不是书院学生，也不是谁家下人，只是单纯的见了这么多人排队，过来凑个热闹，没成想稀里糊涂也跟着排上队了。
孟鸢笑了笑，拿竹勺一挑，油花炸开，香气往外一冲。
“客人有所不知，我这翅子不卖饱，卖的是香。”
“鸡柳吃完就没了，鸡翅得啃半天，能香半天，花同样的钱能吃得得久，你说值不值？”
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林平愣了愣，觉得说的挺有道理。
他乃家中独子，家中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鸡肉逢年过节也能吃上一回，鸡翅这这部分向来嫌弃。
刚才看到价格的时候就在想，要是让家里老娘知道这么多人花十文钱买一只鸡翅，怕是要骂上几句败家。
这会儿听孟鸢这么一解释，林平作揖：“我书读的少，小娘子这话我信了！”
顿了顿：“可到底……肉还是少。”
孟鸢唇角含笑：“少才香，若吃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那人生该少了多少乐趣。客人可曾听闻，人世间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话音刚落，油锅嗞啦一响，一只金黄的鸡翅浮上来。
香气扑面，鸡翅在阳光下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林平咽了口唾沫。
“好一个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林平茅塞顿开，豪气万千掏出十个铜板：“给我来一香辣鸡翅！”
孟鸢接过钱，心中暗笑。
鸡翅肉少，我自己不清楚吗？
可鸡翅这玩意，本来就不是卖肉，是卖欲望。
啃一口鸡翅的人，从来不是为了吃饱，是为了那口香、那点油、那股子撕扯的满足感。
鸡柳是一口一个的实在，鸡翅是一口一口的吊胃口。
卖鸡翅，卖的就是想吃又吃不够的心痒。
再说，炸鸡的锅油不白花，翅膀要两段分炸，火候、调料都得细。
费功夫的东西当然贵。
若真论分量，鸡柳三口吃完；鸡翅啃一根得半炷香，光是那舍不得下嘴的时间，就值十文钱。
所以它卖得贵，不是坑人，是懂人心。
只要一口下去，嘴上骂贵，心里还得惦记下一根。
林平接过油纸包的时候，鸡翅还烫手。
热气带着一股辣香往鼻尖钻，他下意识吸了一口，鼻腔都被那股椒香冲得发麻。
他先试探性地咬了一口，薄薄一层脆壳下，汁水汩汩流出，那热汤一触舌面，立刻滚烫地化开，带着辣椒油香混成一团，像是春雷在嘴里炸开。
他赶紧又啃了一口，舌尖被辣得微麻，齿缝里都是香。
那滋味不是单纯的咸香，而是层层叠叠。
先是焦脆的皮香，再是嫩滑的肉香，紧接着花椒的清麻扑上来，让人恨不得连骨头都咬碎。
林平越吃越快，嘴边被辣得发红，眼里却亮晶晶的。
他想起家里过年时母亲做的鸡翅——盐放得多，油又少，煮到最后皮都糊成一片，啃起来柴得掉渣。
再看看手里这只，皮脆得能响，肉嫩得能抖。
“这才卖十文，值，太值了！”
林平顾不上形象，一边吸着手指上的油，一边连连点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夸：“小娘子好手艺，这炸鸡香！比我娘做的香十倍！”
“她老人家若是能学这手艺，家里那锅饭，怕是得多添三碗！”
周围人笑成一片。
他手里只剩一根小骨头，还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小娘子诚不欺我——花十文买半天的好心情，值！”
排在后面的人怨声载道，眼看着距离少爷下学的时间越来越近，没有完成少爷的差事，担心受罚，一些人开始往前挤，试图插队。
“我出双倍的价钱！”
“小娘子，先卖我一份鸡腿！”
孟鸢眉头微皱，任由这般混乱下去，生意非被搅黄了不可。
她将刚出锅的一批炸鸡分装好，而后提高声音，清脆的嗓音压过了嘈杂：“各位客人，请静一静！”
“炸鸡现做，确实费时。为了更多人能尝到，每人限购两份，还请诸位见谅！”
她顿了顿，见有人还要再闹，又补充道，“若有喧哗插队者，今日便不卖与他了。”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了不少。
虽然排在前面的人对不能多买有些不满，可惜少数服从多数，个人服从集体，大多数人还是接受了，队伍的秩序这才勉强维持下来。
限购两份那些本想解决自己馋虫的人也收了心思，少爷吃不完可以带回去给老爷夫人尝尝。
主子满意，赏钱肯定少不了，下回再来买就是了。
见队伍重新恢复秩序，孟鸢松了口气的同时，手下的动作更快了。
机械性的收钱、裹粉、下锅、翻面、起锅、打包……一套流程下来，早已是满头大汗，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还是太慢，效率太低了！
做吃食看似简单，其实一点也不难。
但这纯体力活，和想象中轻松赚钱的摆摊生活相差甚远。
看来生意太好也不好！
随着书院下学的钟声响起，一大批刚结束课业的学子涌了出来，掀起了最后一波购买高潮。
“还有吗？给我来两份鸡柳！”
“嫂嫂，给我留一份！”周临安的同窗赵子昂气喘吁吁地挤过来，熟络地打了声招呼。
“没了没了，最后一份了！”
今日准备的两百份，在一个时辰内便宣告售罄。
卖完最后一份鸡翅，孟鸢累得直接靠在了推车上。
看着空空如也的竹盒和再次变得沉甸甸的钱匣，她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觉得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