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因为不清楚你们是这副模样啊。”
张曼莉的脸色有些尴尬和畏惧，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她。
毕竟这些小鬼青面獠牙，浑身冒着绿光，皮肤上更是有大小不一的尸斑，而且一身的黑色鬼气阴冷无比。
最令人诧异的是，有些小鬼的脐带还拖着长长的一截，想来死的时候应该是才出生没有多久吧。
我一个男爷们看到了，也感觉有些膈应的慌。
“你们，你们这些大人，都嫌弃我们，都嫌弃我们！”
那小鬼被张曼莉的话刺痛到了，眼睛刹那之间变得血红。
浑身的黑色阴气升腾起来，犹如离弦的箭一般直接冲到堆放布偶玩具的货架旁，疯狂地打砸着玩具。
特别是看着那些外表光鲜靓丽，却毫无生机的人偶，那一腔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了。
“这些，这些布娃娃都有人喜欢！
可我们呢！我们呢，又算什么东西！
当初生下来，爹不知，娘不要，死后还不得安生。
活着没有机会，死后投胎还没有门路！
那个老头对我们不是打就是骂，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过几天安稳日子，就还要被你们收拾！
我们兄弟几个都是娃娃，生，我们说了不算，死，我们也做不了主！
我们来到这世上一遭，就是活该这样吗！
要是这样，求你们让我们兄弟几个解脱吧！”
那几个小鬼瘫坐在墙角，无助地哭嚎着，声泪俱下。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
这个年纪本应该是父母疼爱，活泼开朗无忧无虑的年龄，却不曾想就这么凄惨地死了。
“师弟，这你看到了，我们修道之人这一生，要见识太多的生离死别，凄凉苦楚，无奈不甘是常态。
想要度化他们，就要学会度化自己。
让自己的心变硬，才能够不被情感所左右。
他们的父母做的不好，我们也爱莫能助。
虽然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是作为游魂野鬼，尤其是这种充满怨气的小鬼，日后成长起来变成凶邪恶鬼的可能性就更大，所以我们不得出手。
这就和做人是一个道理，小时候，不加以管教，恣意任性，缺乏关爱，偏激，心理问题太严重，日后步入社会，不稳定的因素就更大。”
看着那瑟缩在墙角的小鬼，我心里也不由地一阵难过。
我何尝不是如此。
想当初，若不是阿爸将我从坟地里抱出来，只怕，我也会被练成母子尸煞。
成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好在阿爸的收养和关爱，让我这十八年来过的很幸福。
物质上的东西虽然不比他人，但是精神和心理的富足却让我能够对抗起这一路的艰辛和困苦。
但这又需要有多大的运气才能够有我这样的机会呢？
能够遇到紫阳道长，护我周全，传我秘籍。
如今碰到师兄，依旧对我照顾有加。
何等的幸运，对这些小鬼来说，简直是可望不可及。
“那个，李道长啊，这些小鬼虽然可怕，但是，但是也没有对我们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
我张天豪也是从底层出来的，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混社会了，知道这里面的不容易。
更何况他们还都是几岁的娃娃，实在不行，咱们就放他们一马吧，要是能送他们去投胎，那是最好不过的了，钱这一块好商量。”
本来张天豪对那些小鬼还有些恨意和畏惧，但是听小鬼这么一说，心中似乎也多少有些感触，神色缓和下来之后，便希望师兄能够高抬贵手。
“是啊逍遥道长，你看看能不能用什么办法，帮这些鬼娃娃度过这个难关，或者是摆脱那南洋巫师的掌控？”
眼见张家兄妹二人开口，我也有些期待地看向师兄。
虽然师兄看起来有些不着边际，但是从他施展术法的熟练程度和抓鬼的手段来说，还是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本以为师兄会答应下来，可是师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很是严肃地摆摆手，直接拒绝了。
“这，李道长，莫不是价格不够？！
这好说，只要是将我们张家的这桩子事情处理好了，给这些小鬼也能够安稳地送走，加钱我张天豪不会拒绝的，你放心！”
“是啊，逍遥道长，我哥哥你别看他一副社会人的样子，但是心地善良，是非对错还是很清楚的。
这些小鬼也是看起来有些可怕，但这么久也没有害我们，说明心底里还是不坏的。
道家不也讲究顺其而然么，我们的想法也希望逍遥道长能够多多体谅。”
师兄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点起了烟。
猛吸了一口后，长叹一声。
“唉，合着好人都让你们当了，我成了坏人不是？！
我呢，这话倒也不是怪你们。
毕竟，无知者无罪。
是非对错，现在我已经不想多说。
这些小鬼在你们张家逗留时间越长，对你们的阳气损耗越大，无论是健康，财运亦或者家人的平安都不利。
人鬼不能共处，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阴阳对立，犹如水火不容，此消彼长，更何况还有七个小鬼。
你们受不住，我呢，就是来帮你们把他们赶走的，也可以在你们家布置好符阵亦或者是法阵，将这些阴邪鬼物统统驱散，不敢越雷池半步。
到此为止，就是我的使命。”
师兄的话说的很清楚，其实这也是一开始我答应张天豪准备帮他的初衷。
要知道，道士抓鬼降妖是天职。
现在师兄没有用雷霆手段镇杀这些小鬼，倒也是菩萨心肠。
“可是，这些小鬼，小鬼娃要是被驱走了之后，会不会继续被那个巫师给折磨？
到时候要让他们去害人，岂不是让他们做违背初衷的恶事么，这样难道逍遥道长你也不管？！
如果是这样，你和这些小鬼变成厉鬼路上的帮凶有什么区别？”
“阿生，你怎么看？”
听到张曼莉的话之后，师兄并没有回答，而是让我讲讲想法。
“师兄，既然遇到说明咱们命里有这一遭，凭能力吧，如果能的话，帮一帮，若是不能的话，咱们也问心无愧，你说呢？”
其实我和师兄也是才认识，对师兄并不熟悉。
单看起来，觉得他有些不着边际，还有些邋遢随意。
但是细看起来，他还是有些本事和故事的。
这一次来，要不是他的话，我未必能摆平。
因此这几个小鬼的事情，还得全仰仗师兄出力，实在不敢因为这个事情就跟师兄站在对立面。
“问心无愧。”
师兄重复了一句之后，转头看向了供台上古曼童的木像，又瞅了瞅那瘫坐在地啜泣的小鬼，猛吸了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