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号的船底刚触碰到镜影沼的水面，甲板上就泛起一层细碎的银辉。林辰俯身触碰水面，指尖刚没入波纹，就看见水中映出另一个自己——那“影子”穿着暗族的玄甲，手中握着的不是共语本，而是一柄缠绕着黑雾的长剑，正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
“小心！”雾婆婆迅速将潮语珠抛向空中，珠子散出的水汽在甲板上凝成水幕，水幕中，所有人的倒影都变了模样：阿焰的影子浑身覆盖着焦黑的鳞片，焰月刀的刀身爬满了蚀能纹路；石轮族工匠的影子手里握着的不是铁砧，而是一块正在渗出灰烟的暗晶；连雾婆婆自己的倒影，都生着一对扭曲的鱼鳍，潮语珠在“她”手中化作了墨色的海藻。
“这是镜影沼的‘心象倒影’。”守声人赠予的共鸣晶突然发烫，晶体内传出一段古老的声纹，“沼水会照出心底最恐惧的幻象，若被倒影拖入水中，真身就会被禁锢在幻象里，成为沼底的‘影囚’。”
阿焰挥刀砍向自己的倒影，刀刃穿过水幕时，却被“影子”用同样的招式挡开，溅起的火星落在甲板上，竟烧出一个个细小的黑洞。“邪门！这影子怎么跟会预判似的？”他后退半步，焰月刀的红光变得不稳，“它好像知道我下一步要出什么招。”
石轮族工匠将月纹铁敲成盾牌挡在身前，盾牌的倒影突然裂开，从缝隙中伸出无数金属藤蔓，紧紧缠住了盾牌真身。“它在模仿我的手艺！”工匠咬牙撕扯藤蔓，藤蔓却越收越紧，“这玩意儿能跟着实物变！”
林辰翻开共语本，试图用各族图腾的光纹压制倒影，可水中的“自己”也拿出一本一模一样的本子，光纹从倒影的本子里涌出，与他的光纹撞在一起，激起的冲击波让船身剧烈摇晃。“它连图腾的力量都能复制？”他皱眉看向雾婆婆，“您的潮语珠能净化水汽，或许能驱散这幻象？”
雾婆婆刚要催动潮语珠，却见水中的倒影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无数墨色海藻从水幕中暴射而出，缠住了潮语珠的真身。“不行！它在吸收我的水汽！”雾婆婆急忙收回力量，海藻失去水汽滋养，化作灰烟消散，“这倒影能吞噬对应的能量！”
船行至沼中央时，水面突然升起一座水晶宫殿，宫殿的门窗里，隐约能看到各族祖先的身影。阿焰的倒影率先冲了进去，焰月刀在宫殿的穹顶划出一道火弧，将“暗族祖先”的幻影劈成两半——可下一秒，更多的幻影从墙壁里涌出来，每个幻影都举着与阿焰同款的焰月刀，刀光织成一片火海。
“是族群记忆里的战场！”林辰认出幻影的服饰是暗族与星狼族百年前的战甲，“镜影沼在利用我们族群的历史矛盾制造幻象！”他试图召唤星狼族的声纹记忆，可宫殿的石柱突然渗出黑雾，黑雾中传来星狼族的怒吼，那是被蚀能扭曲过的记忆碎片。
“别被声音骗了！”共鸣晶突然爆发出清亮的嗡鸣，守声人的声纹在晶体内回荡，“用你们共守盟约的记忆对抗它！真实的记忆比幻象更有力量！”
这句话像一道光劈开了混乱。阿焰突然想起在光尘沼，星狼族的幼崽曾帮他扑灭过刀身的暗火；石轮族工匠回忆起与虹鳞族合作锻造跨族兵器时的默契；雾婆婆的潮语珠泛起柔和的光，映出她与冰羽族在潮汐祭坛共祭海神的画面。这些真实的记忆化作金色的光流，注入各自的武器与信物中。
林辰将共语本高举过头顶，各族图腾在光流中连成圆环，圆环落下时，水晶宫殿的幻影开始龟裂。水中的倒影发出痛苦的嘶吼，它们身上的蚀能纹路在真实记忆的光芒中寸寸断裂。阿焰的倒影最先崩溃，焦黑的鳞片剥落，露出与阿焰真身一样的赤红皮肤；石轮族工匠的倒影化作无害的铁水，顺着水幕流回沼中；林辰的倒影握着共语本，在光流中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句清晰的话语：“盟约……是真的。”
当最后一片幻影碎片沉入水中，镜影沼的水面恢复了平静。那些心象倒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蓝天白云，连共生号的倒影都变得与真身一模一样。雾婆婆的潮语珠在此时发出柔和的光，照出沼底的景象——无数透明的茧里，沉睡着被幻象困住的生灵，它们的眉心都嵌着一小块黑色的晶体。
“是蚀能晶！”林辰用共语本触碰水面，光纹渗入水中，将一块蚀能晶托出水面，“它们被这东西吸走了真实记忆，才会永远困在幻象里。”
石轮族工匠用月纹铁敲碎蚀能晶，晶体内渗出的灰烟中，传来被囚生灵的道谢声。“原来镜影沼本身不邪恶，是蚀能在利用它的能力作恶。”他将碎晶扔进熔炉，铁水瞬间变得清澈，“这晶体能熔炼提纯，正好给共生号加层防护。”
雾婆婆则放出潮语珠的水汽，水汽顺着沼底的缝隙蔓延，那些透明的茧在水汽中渐渐融化，被困的生灵苏醒后，纷纷化作光流飞向天空。“它们要回归各自的世界了。”她望着光流的方向，“每个世界的记忆，都该回到属于它的地方。”
阿焰收起焰月刀，刀身的红光比之前更亮：“没想到打跑影子还得靠回忆，早知道多记点开心的事了。”
林辰抚摸着共鸣晶，晶体内，各族合作的记忆正在悄然增加：光沼族的藤蔓为暗族的盾牌挡住了落石，冰羽族的寒气帮火山族的熔炉降温，齿轮族的机械臂替虹鳞族摘下了悬崖上的灵药……这些细碎的片段，像一颗颗星火，在晶体内聚成了一团温暖的光。
船驶出镜影沼时，水面映出的不再是幻象，而是共生号与远处飞来的各族信使船并肩航行的画面。那些信使船的帆上，都画着与共生号相同的盟约图腾——显然，守声人的声纹已经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石轮族工匠正在船舷加装新锻造的防护板，板面上，各族的图腾纹被巧妙地编织在一起，既保留着各自的特色，又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圆。“这样一来，再遇到幻象，它们看了这花纹，就知道咱们是一伙的了。”
雾婆婆将一片从沼底捞出的水晶放在阳光下，水晶折射出的光斑在甲板上组成了新的星图，图上标注着十几个从未见过的世界坐标。“看来，还有很多朋友在等着我们认识呢。”
林辰望着那些坐标，共鸣晶在掌心轻轻发烫。他知道，前路或许还有更多利用记忆与幻象设下的陷阱，但只要这晶体内的真实记忆越来越多，只要船上的每个人都记得彼此并肩的瞬间，那些陷阱就永远无法真正困住他们。
水面的波纹渐渐平息，共生号的影子在水中稳稳前行，与真身一道，朝着新的坐标驶去。风穿过船帆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无数细碎的、温暖的回响，像无数双手，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推着船帆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