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萱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她缓缓走到白玖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你的母亲，是草木成神，对吗？她的神性，很微弱，但也很纯粹。她的命魂，与这方天地的草木精气相连。我若想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白玖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血丝，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我娘……她还活着？”
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分量。
他眼中的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崩溃。坚守多年的伪装与戒备，尽数化为乌有。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滚落，划过他苍白的脸颊，他哽咽着，几乎是泣不成声：“我说……我全都说……”
“我是崇武营统帅，温宗瑜的弟子。”白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将一切和盘托出，“师父派我加入缉妖司，潜入公主府，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了那个名字，“不烬木。”
“不烬木？”赵远舟眉梢一挑，与离仑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师父说，离仑大人曾被不烬木所伤，险些身陨道消。如今见大人伤势痊愈，他便断定，那拔除出来的‘不烬木’，一定就在公主府内！甚至……就在公主殿下您的身上。”白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知道，这番话无异于将自己和师父的图谋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倒是不笨。”瑾萱轻哼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她侧头对身后的惊鸿吩咐道：“去，把司徒鸣大人请过来。”
惊鸿领命而去。
瑾萱的目光重新落回白玖身上，这次，却带上了一丝怜悯：“小玖，在你父亲来之前，我问你，一个真正为你着想的人，会拿你至亲的性命安危作为筹码，来要挟你为他卖命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白玖心中最后一丝对温宗瑜的幻想。是啊，师父总是说，只要他完成任务，就会给他母亲的线索。可这线索，永远都隔着一层纱，看得见，摸不着。他就像一头被吊着胡萝卜的驴，被驱使着，身不由己，却又不敢停下。
赵远舟走上前，大大咧咧地拍了拍白玖的肩膀，力道不轻，却带着安抚的意味：“行了，小玖，别想那么多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我们缉妖司的一员。天塌下来，有公主殿下和我们这些当哥哥的给你顶着。再说了，你小子医术不错，以后队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还得指望你呢。”
他这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让白玖心中一暖。他原本以为，在自己坦白一切后，迎来的将是众人的疏远与猜忌。毕竟，他加入这个队伍，目的不纯。可他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计较，反而给予了他最真切的关心。这份情谊，让他无地自容，也让他感动得无以复加。
不多时，惊鸿便引着一位身着官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正是当朝的户部侍郎，司徒鸣。
司徒鸣一见这阵仗，尤其是看到被众人围在中间，双眼通红的白玖时，脸色瞬间变了。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白玖的手臂，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玖儿，你……”
“爹……”白玖看着眼前的父亲，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哽咽的呼唤。
瑾萱挥了挥手，对赵远舟等人道：“走吧，这里留给他们父子。我们去那边亭子里坐坐。”
众人会意，悄然退开，将这片假山后的空间，留给了这对久未坦诚相待的父子。
月色如水，凉亭静谧。
几人落座，离仑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周身的气息比平日里更加冰冷，显然，“不烬木”三个字触动了他不愿回忆的过往。“温宗瑜想要不烬木，他想做什么？”
赵远舟给自己倒了杯茶，撇了撇嘴：“还能做什么？当年你被那玩意儿折磨得有多惨，我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东西上的不灭邪火，日夜焚烧神魂，简直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刑罚。若不是萱萱出手，你现在恐怕还在哪个角落里忍受煎熬呢。”
离仑的眸光暗了暗，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瑾萱。那段记忆，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光，而她，是唯一照亮那片黑暗的光。
“传闻中，不烬木除了拥有永不熄灭的火焰之外，还有一个更为诡秘的能力。”赵远舟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那就是……涅盘。当然，不是凤凰那种浴火重生，而是一种邪门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据说，若能承受住不烬木的焚烧，便能借其力量，重塑根骨，甚至……窥得一丝长生的门径。温宗瑜一个凡人，手握重兵，权势已达顶峰，他所求的，恐怕就是这镜花水月般的‘长生’了。这崇武营的图谋，怕是不小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瑾萱端起茶杯，神态自若，“先别管他了。等帮小玖找到他母亲，了却他的心事，我们再去那崇武营里探一探究竟，看看这位温大统帅，究竟想唱哪一出。”
正说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人未到，声先至：“公主殿下！饭菜都好啦！可以开饭啦！”
来人正是英磊。这半神半妖的小家伙，自从被赵远舟“捡”回来，就对公主府那个比他家山神庙大上百倍的厨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用他的话说，这里简直是厨子的天堂。
“哦？这么快？”瑾萱眼中一亮，吃货本性显露无疑，“走，尝尝我们英大厨的手艺去！”
这一顿晚宴，气氛格外融洽。英磊的厨艺确实出人意料地好，山珍海味，寻常小菜，经他的手，都变得活色生香，别有一番风味。瑾萱吃得眉开眼笑，心情大好，当即从自己的私库里，翻出了一套闲来无事炼制的厨具法器，送给了英磊。那套厨具通体由暖玉制成，刀铲瓢盆一应俱全，不仅能自动调节火候，还能保持食材最本源的鲜美。英磊得了这宝贝，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抱着那套锅碗瓢盆，当场就要回厨房再炒两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