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所有兄弟的命，都交给你了。”
林东的这句话，不重，但一个字一个字，全砸在了李姝的心里头。
她看着林东的背影，就那么一个人，走进了那片黑漆漆的、不知道藏着多少危险的地方。
她的手，死死攥着步话机，攥得指头关节都白了。
心里头乱成了一锅粥。
紧张，那是肯定的。还有点莫名的兴奋。更多的，是担心。
她脑子里嗡嗡响。
这可不是平时在局里抓个小偷小摸的。
这是打仗。
林东把几十号人的命，都放在她肩膀上了。
我真的行吗？
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岔子……那后果……
她不敢想下去。
可是，她又不能退。
林东信她。
她是个公安。
这是她的责任。
李姝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好像要把心里那股乱糟糟的劲儿全吐掉。
她坐回指挥车，戴上耳机。
那一瞬间，她脸上的那点柔和全没了，剩下的，全是说不出的严肃。
眼神，也好像换了个人，直勾勾的，盯死了前方。
“各单位注意！”
她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每个队员的耳朵里，又冷又硬。
“我是本次行动的临时指挥官，李姝！”
“从现在起，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
她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重复一遍！无条件，服从！”
步话机里，安静得可怕。
但李姝能感觉到，这片安静底下，是一双双信任的眼睛。
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爷们，他们信林东。
所以，林东选的人，他们也信。
时间，一秒，一秒地走。
李姝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盯着表看过。
每一秒，都好像走了一年那么久。
这十分钟，简直是煎熬。
终于。
“滴滴。”
步话-机里，传来了王振国的声音。
“报告李指！我是王振国！地下电缆井找到了！井盖已经打开！请指示！”
来了！
李姝浑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她扫了一眼手表，不多不少，正好十分钟。
所有事，都在林东的算计里。
“王振国！听我命令！”
李姝的声音里，一点犹豫都没有。
“立刻把高压电缆的火线和零线，接到目标建筑的通讯光缆金属外皮上！”
“记住！手脚麻利点！接上就赶紧撤！人必须安全！”
“是！保证完成任务！”
王振国那边回得干脆利落。
李姝能想到，现在，就在那个又黑又湿的地下井里，王振国他们正在干一件多悬的事。
那可是一万伏的高压电！
蹭上一下，人当场就得变成一块焦炭！
她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几十秒，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报告李指！电缆接好了！我们已经安全撤离！”
王振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任务完成后的轻松。
李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第一步，成了！
她立刻切换了另一个通话频道，声音没有丝毫停顿。
“李建！”
“到！”
“打开总水阀！把流量给老子开到最大！”
“是！”
李建的回应带着一股子狠劲。
瞬间，李姝好像听见，从整个城市的地下深处，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轰——”的响声。
像是有一头被关了几十年的水龙，醒了！
自来水厂里积蓄的，带着巨大压力的水流，好像脱了缰的野马，顺着复杂的地下管道，朝着东交民巷这边，疯了一样地冲了过来。
而那条废弃的，刚刚被接上高压电的地下电缆通道，正好是水流冲击的第一个目标。
冰冷的、能导电的自来水，一下子就灌满了整个通道。
水流瞬间淹没了那根闪着危险火花的通讯光缆。
一场没有声音，却能要人命的死亡传导，开始了。
……
同一时间。
德意志领事馆，地下三层，总控制室。
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正舒舒服服地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他就是“罗刹”组织在京城据点的总负责人，代号“管家”。
也是“钟表匠”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他面前，是一整墙巨大的监控屏幕，把领事馆外头三百六十度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风平浪静，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管家先生。”
一个穿着笔挺黑西装的守卫队长走过来，毕恭毕敬地报告。
“外围一切正常，没发现任何可疑目标。”
“嗯。”
“管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脸上全是得意。
他慢悠悠地说：“让兄弟们都把眼睛放亮点。”
“‘钟表匠’先生马上就到。今天晚上的交易，关系到咱们‘焦土计划’的成败。”
他放下咖啡杯，声音冷了下来。
“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谁要是敢掉链子，就自己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是！”
守卫队长心里一哆嗦，赶紧立正应声。
他刚一转身，准备出去传达命令。
“滋啦——！”
一声能把人耳膜刺穿的电流爆响，没有任何预兆，就在这间密闭的控制室里炸开了！
紧接着，那面让“管家”引以为傲的监控墙，几十个屏幕，在同一时刻，“啪”地一下，全黑了！
控制室里所有的灯，也跟着疯狂地闪了几下，然后，灭了！
整个房间，瞬间掉进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啊！”
有人吓得尖叫起来。
“怎么回事？！”
“管家”手里的咖啡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都快飞了，扯着嗓子，在黑暗里疯狂地大吼：
“备用电源呢！备用电源死哪去了？！快给老子启动备用电源！”
一个负责技术的特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喊：
“不……不行啊！管家先生！”
“备用电源的线路……也……也烧了！所有的电子设备，全都……全都失灵了！”
“什么？！”
“管家”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想不通。
这套安防系统，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从西德弄回来的宝贝！最先进的独立供电系统，双保险，物理隔绝！怎么可能会被一下子全部端掉？除非……除非是天上打雷，正好劈中了这里！
可今天晚上，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
就在他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的时候。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的剧烈爆炸声，从外头传了进来！
爆炸声不是一声，而是一连串！
此起彼伏，好像过年放鞭炮一样，炸个没完！
整个地下三层，都好像地震了一样，剧烈地晃动起来！头顶上的灰尘“簌簌”地往下掉！
“是……是地雷！”
守卫队长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颤抖。
“是我们埋在外围的阔剑地雷！全……全炸了！”
“管家”的脸，“唰”的一下，白得跟墙纸一样。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意外！
他们暴露了！
敌人，正在用一种他妈的他完全想不明白的法子，在攻击他们！
“敌袭！敌-袭——！”
凄厉的、靠机械发条驱动的备用警报声，慢了半拍，终于在整个领事馆的地下空间里，声嘶力竭地响了起来。
所有的特务，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从各自的房间里冲出来，乱作一团。
他们端着枪，却不知道敌人从哪儿来。
他们想看监控，却发现自己变成了瞎子。
他们想用步话机通讯，却只听到一片电流的杂音，变成了聋子。
一场精心策划的，声东击西。
一场堪称完美的，致命阳谋。
在林东的亲自导演下，正式拉开了帷幕。
而那把，真正致命的，磨得锋利无比的尖刀。
也已经，在这片混乱和黑暗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抵近了这座堡垒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