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时，林晚的眼皮开始打架。
桌上的“格子账”已经堆成了小山，最新画好的那张标注着沈二叔近半年的资金往来，红色铅笔勾勒的线条像条贪吃的蛇，把十几个皮包公司串成了环。沈廷洲正对着电脑核对海外账户的流水，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咕噜——”
林晚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她窘迫地捂住肚子，脸颊发烫。从下午到现在，两人光顾着查账，连晚饭都忘了吃。
“饿了？”沈廷洲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她蔫蔫的样子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有、有点。”林晚低下头，假装整理表格，“冰箱里好像还有泡面，我去煮两碗？”
没等沈廷洲回答，她已经像只脱缰的小兔子冲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快传来烧水的声音，还有撕调料包的窸窣声。沈廷洲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
林晚正踮着脚够橱柜上的碗，睡衣的袖子滑下来，露出细白的手腕。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把面饼扔进沸水里，蒸汽模糊了她的侧脸，像幅暖融融的画。
沈廷洲的脚步顿住了。
他见过她在董事会上据理力争的样子，见过她对着报表蹙眉的认真，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她——穿着宽松的兔子睡衣，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为了一包泡面忙得团团转，浑身都透着烟火气。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奇异地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要加蛋吗？”林晚回头时正好撞见他的目光，吓了一跳，手里的鸡蛋差点掉进锅里。
“……加一个。”沈廷洲的声音有点不自然，转身靠在门框上，假装看墙上的挂历。
水再次沸腾时，浓郁的泡面香味漫了出来。林晚把面盛进碗里，又在沈廷洲那碗里多卧了个蛋，小心翼翼地端到书房。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把筷子塞到他手里，自己捧着碗蹲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地吸溜了一大口。
面条烫得她直吐舌头，眼角却亮晶晶的，像只吃到糖的小松鼠。沈廷洲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突然觉得手里的泡面也没那么难吃了。
他平时很少吃这种速食，总觉得味道太重，可此刻闻着碗里飘出的香气，看着林晚满足的样子，竟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辛辣的汤汁滑过喉咙，带着点暖意，驱散了深夜的寒气。
“你看这个。”林晚嘴里塞着面条，含混不清地指着桌上的表格，“沈二叔前年往瑞士转了笔钱，收款人信息是空的，我猜是给情妇的，说不定能找到他洗钱的证据。”
沈廷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笔五十万的转账记录，备注写着“生活费”，时间在他妻子去世后不久。
“让他们查瑞士账户。”他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抬头时正好看到林晚吸面条的样子——她吃得太急，嘴角沾了点汤汁，像只偷喝牛奶的猫。
沈廷洲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递过去一张纸巾。
林晚接过来擦了擦嘴，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吃相有多不雅，脸颊瞬间红透了：“我、我平时不这样的……”
“挺可爱的。”沈廷洲下意识地说出口，话音刚落就愣住了，耳根飞快地泛起红意。
林晚也懵了，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两人对视着，书房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空气里弥漫着泡面的香味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我、我去洗碗。”林晚猛地站起身，抱着碗就往厨房跑，心跳得像要炸开。
沈廷洲看着她慌乱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泛红的耳根，突然低笑了一声。他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她刚才掉在桌上的面条渣，指尖带着点烫意。
等林晚红着脸回到书房时，沈廷洲已经把表格整理好了，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她走过去一看，发现他在看城西项目的进度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尚未完工的节点。
“还在想项目的事？”她轻声问。
“嗯。”沈廷洲点点头，“沈二叔挪用了三千万，工期至少要拖后两个月。”
“会好起来的。”林晚拿起一支铅笔，在进度图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等查清账目的事，我们就能重新开工了。到时候我给你当监工，保证把进度赶回来。”
沈廷洲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他关掉电脑，站起身：“不早了，去睡吧。”
“你呢？”
“我再看会儿资料。”
林晚却按住了他的手，眼神认真：“不许再熬夜了。你看你眼底的红血丝，再熬下去该成熊猫了。”
沈廷洲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满是真切的关心，像深夜里的一盏灯，暖得他心里发颤。他想说自己不困，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
两人一起走出书房，走廊里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走到林晚房间门口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糖塞到他手里：“这个给你，睡前吃颗糖，睡得香。”
沈廷洲捏着那颗糖，指尖传来糖纸的脆响。他看着林晚转身进房的背影，突然开口：“林晚。”
“嗯？”她回过头，眼里还带着点疑惑。
“以后别熬夜，伤身体。”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春水。
林晚的心脏漏了一拍，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再也移不开。走廊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连平日里凌厉的眼神都变得缱绻起来。
“好。”她轻轻应了一声，转身关上房门，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手心全是汗。
房间里，林晚捂着发烫的脸颊，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书房里，沈廷洲捏着那颗草莓糖，站了很久才回到自己房间。他没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
甜腻的草莓味在舌尖散开，带着点暖意，一直甜到心里。他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觉得，这个充斥着泡面味和草莓糖甜味的深夜，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安稳的一夜。
明天会有新的挑战，但此刻，他只想记住这份难得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