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穿透薄雾,将议会厅的梁柱染成淡金色,却驱不散厅内凝滞的空气。天宇坐在主位,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扫过对面三位神色各异的负责人——工坊总管铁山、学堂山长周老先生、民生协调官林嫂,最终落在案上那叠厚厚的投诉信上。
“先看看这个。”天宇将信推出去,“昨天收到的,百姓说工坊赶制军需时,把铁锅的生产配额全占了,家里的破锅等了半个月还没换新;学堂的孩子们课本不够用,申请增印的文书递到议会时,工坊的纸浆已经优先供给了箭羽包装;更离谱的是,林嫂报上来的民生用布缺口,到现在还卡在各部门的审批流程里。”
铁山黝黑的脸庞涨得通红,粗声辩解:“军需订单催得紧,上面标了‘加急’,我寻思着先紧着防务来……”
“可百姓不能捧着破锅做饭!”林嫂打断他,手里的账本拍得啪啪响,“城西张屠户家的铁锅裂了缝,炖肉时漏得满地都是;城北的纺织坊明明有余料,却因为没收到调令,眼睁睁看着布料堆成山,百姓却在抢粗麻布。这不是加急不加急的事,是咱们各管一段,压根没通气!”
周老先生捋着胡须叹气:“学堂的事更离谱。上个月就报了课本短缺,工坊说要等纸浆,纸浆坊说要等木材配额,木材坊又说议会没批采伐令。等周转下来,孩子们都快把旧课本翻烂了,新课本才印出来,这学习进度怎么赶?”他抖了抖手里的破课本,纸页边缘卷成了波浪,“更别说那些从学堂毕业的孩子,明明学了算术记账,却因为工坊不认学堂的结业凭证,还得重新考一次,这不是折腾人吗?”
天宇指尖在案上敲出规律的节奏,等三人的争执声渐歇,才开口:“铁山觉得军需重要,林嫂盯着民生不放,周老先生护着孩子们的学业,你们都没错。错的是‘各管一段’——议会的决策到工坊要绕三道手,学堂的需求到议会要等五天审批,工坊的产能信息,民生口压根摸不着边。”
他起身走到墙边的舆图前,用朱砂笔在“议会”“工坊”“学堂”三个点之间画了三道虚线:“就像这三条线,看着连着,其实断着。昨天暴雨冲垮了东边的桥,学堂要送学子赶考,急着要木板修桥;工坊有现成的木料,却在等议会的‘民生用途’批文;议会这边还在核对库存,等反应过来,赶考的日子都过了。”
铁山闷头抽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工坊的流水线是死的,换产线得提前三天报备,要是天天改来改去,效率低不说,工匠们也得疯。”
“可学子误了考期,损失的是将来的人才。”周老先生反驳,“难道要让孩子们困在这方寸之地?”
林嫂叹了口气:“其实上周就有百姓说桥体松动,我报上去了,却不知道该递给工坊还是议会,最后抄了两份,结果两边都以为对方会处理……”
天宇突然发问:“如果桥塌时,学堂能直接联系工坊调木料,工坊能先调货再补手续,议会只需要事后核查,会不会不一样?”
三人同时愣住。铁山第一个反应过来:“那工坊岂不是没了约束?万一有人假公济私……”
“所以要立规矩。”天宇从怀里掏出三份文书,“这是我草拟的《联动章程》,你们看看——”
“第一条:设立联席会议制度。每周三卯时,议会、工坊、学堂各派两人参会,当场对接需求。比如学堂下个月要多少课本,工坊提前预留纸浆;工坊要扩招工匠,学堂提前培养对应人才;民生缺什么,议会当场拍板优先级。”
周老先生眼睛亮了:“这就不用像以前那样,递十次申请石沉大海了?”
“第二条:紧急通道机制。像修桥、救灾这类事,学堂或民生口可直接向工坊发‘紧急调令’,但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补全议会审批手续,且每月报备紧急次数,超过三次要说明原因。”天宇指向铁山,“工坊的约束在事后核查,真有假公济私的,议会加倍追责,如何?”
铁山摸了摸下巴,烟袋锅在手里转了转:“倒也可行,就是得给工坊留个‘缓冲额度’——比如每月能自主调配三成产能应对紧急需求,不然天天被临时调货,产线真扛不住。”
“第三条:凭证互认。”天宇看向周老先生,“学堂的结业凭证,工坊必须认可;工坊的技能考核,学堂要纳入学分。孩子们在学堂学的算术、绘图,到了工坊直接能用,不用重复考试。”
周老先生抚掌:“这条好!上次有个学子算术考了头名,去工坊报到还要从‘一加一’考起,孩子当场就哭了,说‘先生教的都不算数’,多伤人心。”
林嫂却有顾虑:“说来说去,都是你们三方联动,那百姓的需求呢?总不能让他们天天盯着联席会议吧?”
“这就是第四条。”天宇补充道,“在各坊设‘民生信箱’,由林嫂这边汇总,每周一整理成《民生急报》,直接递到联席会议上。比如铁锅短缺这种事,你提前一周报上来,工坊就能调整配额,不用等百姓闹起来才补救。”
她拿起章程反复看了几遍,眉头渐渐舒展:“这么一来,我手里的民情册子就有去处了。上个月统计的‘缺锅户’名单,要是能提前到会上说,也不至于让张屠户家炖肉漏一地。”
窗外的日头升高了些,照在三人交头接耳的身影上。铁山在章程上圈出“缓冲额度”,和天宇讨价还价:“三成太多,两成五,不然军需赶不上要掉脑袋的。”周老先生则在“凭证互认”后补了句“需附技能实操评分”,免得空有理论的学子到了工坊难堪大任;林嫂最细心,加了条“紧急调令需注明受益民众数量”,防止小事滥用通道。
等三人签完字,天宇将章程叠好,塞进特制的铜盒里:“从明天起,先试运行三个月。每周三的会,我亲自盯着。铁山,明天先把库存木料调给学堂修桥;林嫂,把缺锅户名单整理出来,后天会上优先排产;周老先生,让学子们准备好,桥修好就赶考,工坊那边会派马车送考。”
“好!”三人异口同声应道,起身时的脚步声比来时轻快了许多。铁山出门时还回头喊:“我这就去工坊调木料,让工匠带工具跟着,争取今天就把桥修个七七八八!”
周老先生捋着胡须笑:“老夫这就去告诉孩子们,让他们把笔墨砚台备好,可不能误了时辰。”
林嫂则忙着往民生信箱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等消息的百姓。
天宇站在窗前,看着铁山的背影消失在工坊方向,周老先生的身影拐进学堂小路,林嫂的蓝布裙掠过街角的信箱,突然觉得这方天地的齿轮开始咬合转动。他知道,这章程只是开始,往后还会有新的问题冒出来,但至少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各转各的轮,而是朝着同一个方向使劲了。
铜盒里的章程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枚刚锻造好的齿轮,虽带着棱角,却已具备联动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