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怎么了？……对了，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希……”
「望」字尚未吐出，赵美娟猛地忆起一切，瞬间抿紧双唇，一字都没再说出口。
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砸在惨白的医院被单上。
她死死揪住被角，整个人蜷缩起来，压抑不住的呜咽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那是一种被生生剜去心肝的恸哭。正哭得肝肠寸断，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少华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
眼见赵美娟已然醒来，正趴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他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放松稍纵即逝。
连忙将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上，快步上前，声音刻意放得又轻又软：“美娟，可不能哭了，你刚……刚小产，再哭下去眼睛真要坏了，身子也受不住啊。”
丈夫的声音响在耳边，赵美娟骤然想起昨夜那不堪回首的一切。
积压的悲痛瞬间化作汹涌的怨怼，她猛地抬起身，攥紧的拳头带着全身残留的力气，狠狠捶向张少华的胸膛。
“都怪你！都怪你！呜呜呜……我说了停下！我说了停下！你耳朵聋了吗？！为什么就是不停手？”
她泣不成声，拳头无力却固执地继续落下，“是你害死了他！是你！你还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啊……555……”
“老婆！老婆别打了！对不起，是我错了！”
张少华狼狈地抓住她的手腕，急急辩解，“我当时……我当时昏了头了！我以为……以为你只是害羞才推拒的，还以为……你是想要我……更用力些……我才……”
他皱紧眉头，脸上堆满痛惜和懊悔，
“好了好了，美娟，是我的错。可咱也别胡思乱想了，孩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想要几个咱就要几个！现在最要紧的是你想开点，把身子养得壮壮的。这孩子……唉，兴许是跟我们没缘分吧。再说，”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许，“你刚嫁过来，这下也好，省得那些人背后嚼舌根，风言风语也能彻底堵住了。”
赵美娟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丈夫那张看似坦诚的脸，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
“张少华！你……你还是人吗？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没缘分’？‘堵住他们的嘴’？”她的声音尖锐得直刺人心，“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成心不想要这个孩子！成心让他生不下来！”
“美娟！”
张少华仿佛被迎头泼了盆冰水，脸色瞬间变了，满是冤屈与震惊，“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天地良心啊！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会这么火急火燎地把你娶进门吗？
要不是为了他，我至于跟张家闹掰了吗？连我妈都彻底翻了脸！你……你这话太伤人了，我……我这心……”他捂着胸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真是拔凉拔凉的啊！”
赵美娟看着新婚丈夫情真意切的表情，心头那根绷紧的弦松动了些许。
难道……我真的误会他了？新婚之夜，第一次……他也许是太激动，太莽撞，才失手害死了孩子？
一丝懊悔悄然爬上心头。
唉，也怪我……怎么就那么糊涂，由着他胡来……孩子没了，也不能全赖他，我自己也有责任，太大意了……
可下一刻，一个沉重的阴影猛地压下来，让她浑身冰凉。
……回去怎么跟“那个人”交代？他可是对这个孩子万分在意……激动之下塞给自己的那两千块奖励，还在娘家呢！现在……现在叫我怎么说？是瞒？还是……？
她垂着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被角，思绪纷乱如麻，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
结婚当晚就被送进医院，这事捂不住！街坊邻居的眼睛都盯着呢，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得赶紧想个滴水不漏的说法。
眼下小产，本该住院观察，可偏偏是新婚……今天无论如何得回家。
明天回娘家的日子也耽搁了……
“少华，”
她抬起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疲惫，“半夜三更进医院，回去指定被人看笑话。咱得想个由头圆过去。刚结婚头一天，绝对不能提怀孕的事，得另编个病。”
“要不……就说昨晚吃坏了东西，急性肠胃炎？”
张少华立刻接话，语气带着试探和迫切，“这理由常见，也说得过去。”
“行，就这么办。”赵美娟疲惫地点点头，“你现在就去办出院，我回家养着。新婚就住院，传到外面……太难听。”
“好，好！那你把这鸡汤趁热喝了，我这就去办手续。”
张少华如蒙大赦，赶紧拧开保温桶盖子，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放在小桌子上，转身快步离开。
看着丈夫消失在门后的背影，赵美娟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复杂。
她默默拿起那碗鸡汤，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汤水滑入喉间，却暖不了心底那片冰冷的疑云。
下午，张少华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的赵美娟回到巷子。毒日头下，几个摇着蒲扇乘凉的邻居正聚在阴凉处闲磕牙。
眼尖的刘姨一眼瞅见赵美娟那死人般的脸色，立刻扬声问道：“哟，少华！这新婚大喜的日子，你带着媳妇儿上哪儿去了？你媳妇儿这脸色……可不像样啊！”
张少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堆起僵硬的笑容，忙不迭解释：“咳，刘姨您别提了！昨儿个吃席油腻，美娟没吃多少，晚上到家饿了，我就……唉，也是我混蛋！
给她吃了点前天的剩菜……结果半夜就疼得打滚儿！可吓死我了，连夜送去了医院……医生说急性肠胃炎！折腾半天，吊了水儿，这才好些，刚接回来。”
“哎呦喂！我的天爷！”
旁边倚着自家豆腐摊的王婶子剔着牙，扯着嗓子接话，“张少华啊张少华，你这新媳妇可真够遭罪的！新婚燕尔就给人吃过夜馊菜？心可真够大的！瞧瞧这脸黄的……回去可得精细伺候着，熬点小米粥养养胃吧！
诶，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