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罗明刚想把饭盆端起来，就看见刘志军拿着份折叠的文件走过来，蓝色的封皮上印着“华建集团”的字样。“罗总，这是分局送来的《警企联防点设立通知》，正月十五正式挂牌，分局每周派两名民警驻点巡逻，咱们项目得派两个人配合值班，你看让谁去合适？”
罗明接过文件，展开坐在长凳上看，指尖在“值班人员”那栏划了划：“让老赵和老周去吧。老赵熟悉工地的楼栋分布，跟工人也熟，能跟民警搭好话；老周懂安全规范，能帮着排查隐患。”他忽然想起联防点的板房，是临时腾出来的旧屋子，四处漏风，又补充道，“让财务从应急物资里调两台电暖器，再备上暖水瓶和搪瓷杯，民警同志来驻点，天这么冷，不能让他们冻着。对了，再买两箱方便面，万一值夜班饿了，能垫垫肚子。”
“好嘞，我这就去跟财务说。”刘志军把通知折好，快步走了。
下午三点，王工拿着《偏差影响评估报告》找到罗明，纸上画满了受力分析图，红色的批注写着“偏差 0.5mm，小于国标允许值，结构安全系数满足要求，可正常使用”。罗明赶紧拿着报告去 37号楼，老李和几个老工人正围着料堆抽烟，见他来，都赶紧站起来。
“李师傅，你们看这报告。”罗明把报告递过去，指着受力计算表，“王工算了，就算按 11.5毫米的直径，钢筋的抗拉强度也够，不会影响承重。要是你们不放心，咱们在绑扎的时候，每道箍筋都多拧半圈，锚固长度再增加 5厘米，双重保险。”
老李接过报告，戴上老花镜逐页看，几个老工人也凑过来，指着图表低声讨论。过了好一会儿，老李把报告合上，递给罗明，脸上露出了笑：“行，罗经理，我们信你！就按你说的办，每道工序都多盯一遍，绝不出错。”
解决了钢筋的事，罗明才松了口气，回到板房时，桌上放着张财务部发来的短讯：“罗明同志，10万元垫款已于今日审批通过，下周三将划拨至您的工行账户（账号：），请届时查收，并于三日内提交《资金使用说明》。”
傍晚巡查时，罗明特意绕到 39号楼。加固后的墙面已经干透，米黄色的水泥面平整得能照出人影，王工正拿着靠尺贴在墙上，缝隙里连张纸片都塞不进去。“罗总，你看这平整度，误差不超过 3毫米，比规范要求还严！”王工举着靠尺，语气里满是自豪，“老李他们手艺真没话说，每一遍砂浆都抹得匀匀的。”
罗明伸手摸了摸墙面，还能感受到水泥未散的余温，是上午刚收的面。远处的塔吊正在吊最后一批钢筋，夕阳把塔吊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落在工地上，像老家田埂上那根歪脖子电线杆。
1996年正月十五的晨光，把常青花园工地的泥地晒得泛着暖光。大门两侧挂着的红灯笼，是后勤组小李昨天从镇上供销社挑的——灯笼上印着烫金的“福”字，边缘还缀着细碎的红穗子，风一吹，穗子晃悠悠扫过门柱，沾着的霜气化成小水珠，亮晶晶的。
路过的工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老周扛着铁锹从宿舍区过来，指着灯笼笑：“小李这灯笼买得好，有过年的样子了！往年工地过年就剩个空架子，今年挂了灯笼，倒像个家了。”
联防点的屋子是临时腾出来的旧板房，前几天刚刷了白墙，窗户上贴着工人家属送来的福字，歪歪扭扭却透着热乎气。
屋里的铁炉子烧得正旺，铁皮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煤烟味；墙角的取暖器是罗明特意让财务批的，橘色的外壳泛着光，热气从格栅里冒出来，把桌上的搪瓷杯都焐得温热。桌上摆着刚打印好的《安全巡逻制度》，用图钉按在墙上，旁边还贴了张手写的警民联系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名驻点民警的传呼机号，底下画了个小太阳，是工人的孩子小宝昨天特意画的。
上午九点半，王副局长的警车就停在了工地门口。他穿着藏青色警服，手里拎着个纸袋子，身后跟着两名年轻民警，手里捧着红绸布裹着的牌子。罗明赶紧迎上去，手里还攥着刚从食堂拿的热毛巾：“王局，这么早过来，路上冷不冷？快进屋里暖和暖和。”
“不冷，开车过来快得很。”王副局长笑着递过纸袋子，“家里老婆子包的汤圆，芝麻馅的，想着你们工地忙，没工夫做，带点过来尝尝。”
两人刚进联防点，外面就热闹起来——内装班的老吴扛着一挂鞭炮跑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年轻工人，还有两个工人的孩子，手里攥着纸灯笼，蹦蹦跳跳地喊：“放鞭炮咯！放鞭炮咯！”老李则端着个铝制大盆，里面盛着刚煮好的汤圆，热气腾腾的，把盆沿都熏得发白：“王局，罗经理，快尝尝！食堂大师傅凌晨三点就起来和面了，比家里做的还甜！”
十点整，挂牌仪式开始。老吴把鞭炮挂在工地大门的铁架上，打火机刚点着引线，“噼里啪啦”的声响就炸了开来，红色的炮仗屑落了一地，两个孩子围着捡，把碎纸塞进口袋里，笑得眼睛都眯了。王副局长和罗明一起扯下牌子上的红绸布，“常青花园警企联防点”八个金色的字在晨光里亮闪闪的，工人们都凑过来鼓掌，老周还喊了一嗓子：“好！以后有民警同志在，咱们干活更踏实了！”
王副局长拿起一个汤圆，刚咬了一口就烫得吸了口凉气，笑着说：“这汤圆真甜，比我家老婆子做的还实在。罗经理，你们这联防点搞得比镇上的警务室还贴心，取暖器、联系卡都备齐了，看来华建是真把工人的安全当回事。”
“应该的。”罗明指着墙上的值班表，那是他前晚手写的，用红笔把晚上 10点到凌晨 2点的时段标了圈，“我们每天派两个人配合民警巡逻，老赵和老周轮流带队，手里都备了对讲机和强光手电，重点盯材料库和宿舍区——材料库之前丢过两次钢筋，宿舍区去年还来过小混混滋扰，现在有联防点，这些事肯定能杜绝。”他顿了顿，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登记簿，“工人晚上晚归，都得在这儿登记，要是遇到啥情况，随时能联系上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