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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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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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陆远航的父母,像是在沈玥漂泊惯了的艺术灵魂里,悄然抛下了一个坚实的锚。那份被郑重认可和接纳的感觉,让她与这座城市、与陆远航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具体和深厚。她依旧是她,自由灵动,专注于画笔下的世界,但心底深处,多了一份踏实的归属感。

他们的相处模式,在经历了最初的试探、暧昧的拉扯和关系的确认后,逐渐沉淀为一种稳定而舒适的日常。陆远航的休假依旧不定时,但只要有空,他总会出现在画室。有时是接她去吃饭,有时是带来她随口提过想吃的点心,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她作画,或者处理他自己带来的、不涉密的文书工作。

画室里,常常只剩下画笔的沙沙声,书页翻动声,或者电脑键盘轻微的敲击声。两人各据一方,互不打扰,却又奇异地构成一个完整而和谐的气场。沈玥偶尔从画作中抬起头,看到灯光下他专注的侧影,心里便会泛起一片宁静的暖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陪伴与支撑。

一个周五的晚上,沈玥接到一个外地艺术机构的邀请,希望她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交流活动,地点在一个以艺术氛围浓厚着称的古镇。机会难得,她有些心动,但看着日历上那个被陆远航用红笔圈出来的、他下周仅有的一天完整假期,又犹豫了。

晚上陆远航来接她时,她提起了这件事。

“……那边希望我下周三过去,周六回来。”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状似随意地说道,目光却悄悄留意着他的反应。

陆远航发动车子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他目视前方,声音平稳:“机会不错,应该去。”

沈玥看向他紧绷的下颌线,知道他心里并非全然不在意。“可是,下周四你休息……”

“工作重要。”他打断她,语气干脆,带着他惯有的、以大局为重的理性,“我的假期可以调整,或者等你回来。”

他总是这样,将她的需求和她的“工作”(他习惯于将她的一切创作活动称为“工作”)放在优先考虑的位置。这种无条件的支持,让沈玥心里既感动又有些不是滋味。她希望他也能偶尔流露出一点属于恋人间的、私心的不舍。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转过头看向窗外流逝的灯火,没再说话。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在一个红灯前停下,陆远航转过头,看向她微微噘起的嘴角和低垂的眼睫,似乎察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伸出右手,越过中控台,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

“三天而已。”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我等你回来。”

他的手心温热干燥,紧紧包裹着她的手指。沈玥心头那点小小的别扭,瞬间就被这简单的动作和话语抚平了。她回握住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出发去古镇的前一天,陆远航来了画室,手里提着一个迷彩色的、小巧的便携医药包。

“古镇石板路多,容易崴脚。蚊虫也多。”他将医药包递给她,里面分门别类放着创可贴、消毒棉片、弹性绷带、驱蚊液,甚至还有几包独立包装的藿香正气水,准备得极其周到,堪比野外生存装备。

“带着,以防万一。”

沈玥接过这个充满他风格关怀的“礼物”,心里软成一片。他总是用这种最务实的方式,表达着他的牵挂。

“知道了,陆连长。”她笑着打趣他,将医药包小心地收进行李箱。

送她去火车站的那天,天气很好。站台上人来人往,广播里播放着列车信息。陆远航帮她放好行李,站在车窗外。

“到了发个信息。”他看着她,目光沉静。

“每天。”沈玥补充道。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嗯。”

列车缓缓启动,沈玥隔着车窗向他挥手。他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一直目送着列车驶出站台,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转身离开。

古镇的三天,充实而愉快。沈玥与同行交流心得,穿行于古巷写生,感受着不同于都市的艺术氛围。她依约每天都会给陆远航发信息,有时是几张随手拍的风景照,有时是几句关于见闻的感慨。他的回复总是很及时,但依旧简短,通常是「收到」、「注意安全」、「画得不错」。

直到第二天晚上,沈玥发去一张她在客栈露台上画的古镇夜景速写。月光下的黑瓦白墙,宁静悠远。这一次,他的回复隔了稍久一些:

「这里视野开阔,但夜间独处,注意背后安全。下次,我陪你去。」

沈玥看着这条信息,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他蹙眉审视速写背景环境、下意识进行安全评估的样子。那句“下次,我陪你去”,像一句笨拙却郑重的承诺,让她在异乡的夜色里,忍不住抱着手机笑了起来。

原来,他的不舍,藏在这些关乎安全的细节里,藏在对“下次”的约定中。

三天的行程很快结束。返程的列车上,沈玥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熟悉的城市轮廓,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归心似箭的感觉。那个有他在的城市,那个充满颜料味道的画室,才是她的锚地。

列车终于到站。随着人流走出出站口,沈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醒目位置、身姿挺拔的身影。他穿着便装,目光在人群中精准地锁定了她,然后,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没有任何犹豫,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画筒和行李,另一只手则顺势牵起了她的手,握得很紧。

“累了没有?”他低头看她,眼神里带着风尘仆仆的关切。

“不累。”沈玥摇头,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几天分离带来的细微生疏感瞬间消散无踪,只剩下满心的踏实与温暖。

他牵着她,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向停车场。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以一种保护者和拥有者的姿态,将她牢牢地护在身边。

坐进车里,他倾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靠近的瞬间,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他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审视,似乎还有一丝……极力克制的、失而复得的什么。

“欢迎回来。”他低声说,然后利落地帮她扣好安全带,退回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驶向他们共同的方向。沈玥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街景,又看看身边专注开车的他,心里被一种充盈的幸福感塞得满满的。

短暂的分离,并未拉远距离,反而像一次淬炼,让那份感情变得更加坚韧和清晰。他是她的锚,让她敢于乘风远航,也让她心甘情愿,归航靠岸。而她的归来,于他而言,似乎也填补了某种不可或缺的空缺。

温水早已沸腾,如今已化作无声的溪流,平静,深邃,流淌在彼此生命的河床里,奔向确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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