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清冷如月的眸子，倒映着他此刻所有的狼狈与决绝。
整个星海的喧嚣，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
时间与空间，只剩下这方寸之地。
司徒黛的唇瓣轻启。
没有惊天动地的宣告，只有一句轻柔的，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的话语。
“江掠，我来了。”
这声音不大。
却像一道跨越了无尽时空与生死的契约，精准无比地，烙印在了江掠的灵魂最深处。
他那具因准备自爆王座而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猛然一颤。
那双早已准备迎接永恒长眠的眼眸，瞬间被一股无法抑制的灼热所充斥。
视野，开始模糊。
一道滚烫的液体，混合着脸上的血污与尘埃，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从他眼角滚落。
他不是怕死。
他只是怕，再也见不到她。
就在江掠心神激荡的瞬间，那道被司徒黛撕开的，流淌着璀璨星河的巨大空间裂缝之中，异变再起。
一股比司徒黛更加深邃、更加浩瀚、宛如宇宙星海般古老的气息，从中弥漫而出。
紧接着，一道身影，缓步踏出。
那是一位身着宫装的绝美妇人，风华绝代，雍容华贵。
她的眉宇间与司徒黛有几分相似，但那份清冷，却被一种历经万古沧桑的沉静与威严所取代。
她只是站在那里，周遭的法则便自行向她朝拜。
她的出现，没有司徒黛那般石破天惊，却像是将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压在了这片战场之上。
瑶光圣主。
她没有看战场上的任何一处，也没有看司徒黛与江掠。
她自出现的那一刻，那双仿佛能洞穿万古的眼眸，便径直锁定了那片由亿万枯骨组成的，代表着终焉与腐朽的庞大君主。
“腐朽君主”那刚刚爆发出惊怒咆哮的灵魂波动，在瑶光圣主出现的瞬间，骤然一滞。
仿佛一头正在对羊群咆哮的饿狼，突然发现一头太古神龙，降临在了它的面前。
“瑶光！”
一道充满忌惮与暴戾的意念，自腐朽君主的本体中震荡而出。
瑶光圣主神情淡漠，没有回应。
她只是抬起手，对着那片无垠的灰色国度，轻轻一指。
霎时间，整个腐朽星云，都为之静止。
一道贯穿天地的圣洁光柱，从瑶光圣主指尖迸发，瞬间跨越了星河，轰击在腐朽君主的本体之上。
与此同时，正面战场上。
“哈哈哈！是瑶光道友！”
赵无极那被腐朽之气侵蚀得灰败不堪的铁血领域，在瑶光圣主出现的那一刻，压力骤减。
他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大笑，残存的圣人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尸山血海再次翻腾起滔天巨浪，将侵入的灰色雾气强行逼退。
另一侧，凌战天更是战意冲霄。
“杀！”
他一枪递出，身后那片几近崩碎的战伐天地瞬间凝实，万千兵戈化作一道无坚不摧的洪流，配合着瑶光圣主的那一击，狠狠凿进了腐朽君主的领域深处。
三位人类圣人。
从三个方向，对“腐朽君主”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合围之势。
那片遮蔽星系的灰色国度，第一次，被硬生生地遏制住了扩张的势头，甚至开始了收缩。
人类防线，稳住了。
“秃鹫”号之前。
司徒黛收回了望向圣战核心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江掠身上。
她看着他胸前那个深可见骨的贯穿伤，看着他体内那几乎油尽灯枯的混沌之力，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疼惜。
她伸出纤纤玉手。
那只手完美无瑕，宛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不带一丝烟火气。
她将手掌，轻轻按在了江掠的胸膛之上。
没有灼热，没有冰冷。
只有一种源自生命本初的，最纯粹的温暖。
一股精纯到极致的瑶光之力，混杂着最本源的生命道痕，从她的掌心，涌入江掠的体内。
嗤嗤嗤！
江掠体内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发出了欢愉的呻吟。
那些附着在伤口上，如同跗骨之蛆的腐朽法则，在瑶光之力的净化下，如同积雪遇阳，发出凄厉的尖啸，被寸寸磨灭。
他胸前那恐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血肉衍生，骨骼重塑。
不过短短数息。
他身上所有的伤势，便已痊愈如初，甚至连一道疤痕都未曾留下。
更让他震撼的是。
他那已经消耗殆尽，连王座都难以维系的混沌之力，在这股瑶光之力的滋养下，如同干涸的河床迎来了天河之水。
不仅瞬间被补满，甚至还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深邃。
澎湃的力量感，重新充斥着四肢百骸。
江掠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再看着眼前这张日思夜想，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绝世容颜。
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猛地伸出双臂。
将那道白衣胜雪的纤细身影，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拥入怀中。
钢铁的臂铠与冰冷的战甲，碰撞着她看似柔弱的身躯。
他只想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去确认她的真实。
司徒黛的身体，在被拥抱的瞬间，微微一僵。
但下一刻，她便放松下来，任由他抱着。
她将头，轻轻靠在了他那沾满血污的肩铠上。
在这一刻，她不是什么横空出世的瑶光王者。
他也不是什么逆行伐戮的混沌妖孽。
他们只是两个，在生与死的边缘，失而复得的普通人。
这个拥抱，很短暂。
短暂到仿佛只有一刹那。
却又漫长到，足以抵过万古的思念。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默契地松开了对方。
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
一个眼神，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江掠转身。
司徒黛也随之转身。
两人背靠着背，将彼此的后方，彻底交给了对方。
他们的前方，是那片因圣战暂时停滞，而重新将目标锁定他们的，无穷无尽的卡拉舰队。
冰冷的炮口，再次充能。
狰狞的战舰，组成阵列，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缓缓围拢。
江掠抬起头，直面那片钢铁洪流。
他的脸上，再无之前的悲壮与决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与昂扬战意。
轰！
他身后的空间，再次扭曲。
那尊古老、威严的混沌王座虚影，再次从他背后疯狂涌出。
与之前相比，此刻的混沌王座，不再是单纯的漆黑。
在那深邃无垠的黑暗之中，仿佛有亿万点微光在闪烁，那是被瑶光之力所点燃的，生命与创造的火种。
王座的轮廓，也变得更加凝实，其上铭刻的每一道混沌符文，都散发着吞噬万物，又仿佛能孕育万物的恐怖气息。
与此同时。
在江掠的身边，司徒黛的身后。
那尊华美到极致的瑶光王座，也无声无息地浮现。
一尊漆黑如永夜深渊。
一尊洁白如创世之光。
一者，代表着吞噬与归一。
一者，代表着净化与新生。
两种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说是绝对对立的法则王座，就这样并肩悬浮于星空之中。
嗡——
一声奇妙的道鸣，自两尊王座的中央响起。
黑与白，并未相互排斥，反而像是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另一半。
混沌王座散发出的吞噬之力，与瑶光王座散发出的净化之光，在虚空中交织、盘旋，竟隐隐形成了一个黑白轮转的太极图纹。
一股远超一加一的，恐怖而又和谐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
“杀！”
就在此时，敌方的指挥官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发出了歇斯底里的进攻指令。
成千上万艘卡拉战舰，万炮齐鸣。
无数道蕴含着毁灭能量的光束，撕裂了黑暗的宇宙，从四面八方，朝着那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攒射而来。
面对这足以将一颗行星瞬间蒸发的齐射。
江掠与司徒黛，相视一笑。
下一瞬。
两人同时催动了身后的王座。
“混沌领域，开！”
“瑶光领域，开！”
漆黑的领域与圣洁的领域，如同两道席卷天地的浪潮，轰然扩散。
黑白交织的光幕，瞬间将两人连同那艘残破的“秃鹫”号，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