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气流留下的刺痛还在经脉里隐隐作祟，每催动一丝微不足道的法力，都像有无数小针在扎。牛德——或者现在该叫牛半残——正以一种近乎蠕动的速度，在荒凉的山石间艰难挪移。
土遁？别扯了。那得有点家底才使得出来。他现在能使唤的，也就是比凡间老农强不了多少的粗浅地行术，速度慢得能让乌龟超车，动静还大，一路蹭得地皮都快秃噜了。
“哎呦喂…” 又一次不小心碰到伤处，牛德龇牙咧嘴地吸了口凉气，心里把那紫霄宫门口的无差别攻击骂了八百遍。元始老儿，心眼比针尖还小！不就听了两耳朵墙根吗？至于下那么狠的死手？要不是他牛老爷命硬，外加那张【不死小强卡】确实顶了点用，这会儿怕是已经成了混沌里飘着的牛肉沫了。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范围窄得可怜，只够扫清前方百来丈的距离。劫气已经开始在洪荒天地间弥漫，像一层看不见的薄纱，让一切都蒙上了点不安的味道。这让他更不敢大意，专挑鸟不拉屎的荒僻角落钻。
麒小瑞从他胸前衣襟里冒出个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发出细微的“啾啾”声，算是替他分担了点警戒的活儿。
“知道了知道了，穷山恶水，不像有油水的样儿…” 牛德嘟囔着，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嘴唇。逃命太耗体力，他感觉嗓子眼都快冒烟了。前头似乎有条小山涧，水汽隐隐传来。
他精神稍稍一振，加快了点速度——其实就是从蠕动变成了慢爬——朝着水声方向挪去。
刚扒开一丛半人高的杂草，还没瞧见溪水全貌，就先听到了一声长叹。
这叹气声，那叫一个百转千回，充满了怀才不遇的郁闷、天道不公的愤懑，还有那么点顾影自怜的酸溜溜。
“唉！想我申公豹，论根脚，论悟性，哪点比不上那姜子牙？为何师尊眼中只有他，连个像样的洞府、傍身的法宝都吝于赐下？封神大业…哼，与我这等边缘人物，又有何干系？”
牛德一个激灵，猛地刹住身子，差点把怀里的麒小瑞给挤扁。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草叶，循声望去。
只见溪边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坐着个道人。穿着身灰扑扑的道袍，面容倒算清癯，就是眉宇间那股子化不开的阴郁和烦躁，硬生生把几分仙风道骨给扭成了苦大仇深。他手里拿着个拂尘，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搅得身边的空气都跟着低沉下去，头顶上仿佛自带一片小型乌云，正在淅淅沥沥下着名为“倒霉”的小雨。
申公豹！
牛德脑子里立刻蹦出这名字。这可是封神里的头号因果律武器，一句“道友请留步”坑杀了多少截教仙！他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岭散发怨念？
还没等牛德理清头绪，那熟悉的、让他又爱又恨的电子音就在脑海深处炸开了，亢奋得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熊孩子：
“叮！检测到关键目标：【应劫之人·申公豹】！当前状态：极度郁闷，技能【道友请留步】处于不稳定波动期（渴望认同与搞事能量）。天赐良机，宿主走大运啦！触发核心支线任务：【注入新灵魂·技能升级计划】！”
牛德眼皮一跳，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任务要求：宿主需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以自身独具一格的‘牛德’智慧，为申公豹的‘道友请留步’技能注入全新‘灵魂’（即：灌输全新理念与话术），引导其技能效果发生良性（或至少足够欢乐）的升级\/变异。并亲自见证、引导其完成至少一次技能变异后的成功演示！”
“任务奖励：【豹纹紧身衣（时尚）】*1 （系统特别备注：此乃洪荒潮流前沿之神秘单品，蕴含‘吸睛’与‘精神污染’双重法则光环，能有效提升穿着者存在感与话题度，具体效果请在实战中自行探索~或许能分散敌人注意力，助宿主顺利苟命哦！）”
“失败惩罚：强制沉浸式体验‘申公豹的怨念’豪华套餐一份（内容包含但不限于：神魂模拟申公豹被元始天尊无视万年、被同门师兄弟嘲笑排挤、出门必踩洪荒异兽排泄物、静坐悟道时必被鸟粪精准击中、喝水百分百塞牙缝等系列倒霉事件，体验时长：一千年洪荒标准时）。请宿主努力加油，避免体验本套餐哦！”
牛德：“……”
他感觉自己的伤更重了。
这破系统，从来就没按好心！奖励是啥？一件豹纹紧身衣？还时尚？这玩意儿穿出去是能退敌还是能亮瞎对手狗眼啊？失败惩罚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体验申公豹的怨念一千年？那还不如让元始天尊现在就直接给他个痛快！
他缩回草丛，内心疯狂吐槽，顺便评估了一下现状。元始天尊的杀意如同悬顶利剑，不知道啥时候就会落下来。自己现在这状态，跑路都费劲，更别说抗衡了。眼前这个申公豹…看起来也是被元始嫌弃的货色，怨气冲天…
敌人的敌人，是不是能暂时当个盟友？哪怕不能，让他去吸引一下元始那边的火力也好啊！
再看这任务…虽然坑，但万一成功了呢？那豹纹衣听着不靠谱，可系统奖励有时候确实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点作用。而且，给申公豹的技能升级…这事儿光是想想，就有点…刺激啊！
干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真去体验一千年踩狗屎强！
牛德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上的伤痛，努力在脸上挤出一种混合着和善、高深、以及“我懂你”的复杂表情。他理了理身上焦黑卷毛、还带着裂纹的牛角，一瘸一拐地，从藏身的草丛后面挪了出来。
“无量…那个…福生…呃…道友请了！”
他本想学那些得道真仙打个道号开个场，结果脑子里的存货实在有限，憋了半天冒出个不伦不类的招呼。配上他现在这狼狈不堪、瘸腿歪角的造型，效果着实有些惊悚。
溪边的申公豹猛地一惊，瞬间收起自怨自艾的状态，霍然转身，拂尘一摆，指向牛德，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十足的戒备：“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在此窥探？！”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这是个牛妖？气息十分古怪，乍一感觉似乎有点深不可测，再细探又虚弱的很，明显身负重伤，而且…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让他心惊肉跳的混沌气息？这组合太奇怪了！
牛德心里慌得一批，面上却强装镇定，甚至还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更加悲天悯人了一些。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声音里的沧桑感，差点把自己都感动了：
“贫道牛德，不过一介山野散修，逍遥自在，不问世事。方才途经此地，偶然听得道友叹息之声，言辞恳切，情真意切，实在是…感同身受啊！”
他顿了顿，观察着申公豹的神色，见对方戒备稍缓，但疑惑更深，便继续用那种“你我皆是天涯沦落人”的语气说道：
“想那玉虚宫内，元始圣人门下，仙才济济，然明珠蒙尘、怀才不遇者，又岂止道友一人？那姜尚，不过一介凡夫，垂垂老矣，何德何能，竟得圣人如此青睐？反倒是道友这般人物，却…唉，时也，命也！”
这话简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咔嚓一声就捅进了申公豹心窝子最酸楚的那把锁里。
申公豹脸上的警惕瞬间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惊讶和…找到知音般的激动：“你…你也知道那姜子牙？也知道我师尊门下之事？” 他上下打量着牛德，这牛妖看起来其貌不扬（还特别惨），没想到竟能知晓玉虚宫内幕？
牛德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嘴角抽搐因为疼），往前又凑近一小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洪荒虽大，却也没有不透风的墙。道友，不瞒你说，你那手‘道友请留步’的因果神通，贫道亦是早有耳闻。”
申公豹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但随即又被更大的郁闷覆盖：“神通虽妙，奈何…唉…”
“奈何格局小了啊！道友！” 牛德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把申公豹吓了一跳。
“格…格局小了？” 申公豹一脸懵。
“正是！” 牛德忍着周身疼痛，努力挺直了些腰板（虽然效果不明显），挥舞着一只牛蹄，唾沫星子差点喷到申公豹脸上，语气变得激情澎湃，如同在发表什么惊天动地的演说：
“道友！你想想！你喊一句‘道友请留步’，然后呢？让人家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应劫？多孤单！多没气势！多不够意思！”
“啊？” 申公豹眼睛开始发直。
“咱们得换思路！要搞，就搞大的！” 牛德眼睛放光，“组队！懂吗？要组队！三个人就是一个行动小组！五个人就能成立一个攻坚团队！人多力量大，应劫不害怕！黄泉路上走，还能凑一桌麻将呢！”
“团购！听说过没？咱们可以搞个‘上榜团购’活动！一次性拉够三五人一起上榜，天道说不定还能给打个折，功德结算享八折优惠！买一送一，捆绑销售，业绩这不就蹭蹭上去了？到时候元始圣人一看报表，哇塞！申公豹道友业务能力超强啊！还能不对你刮目相看？”
申公豹的嘴巴微微张开，拂尘差点脱手掉进溪水里。
牛德越说越来劲，根本停不下来：“再说那截教和阐教，说到底都是玄门正宗，鸿钧道祖门下，何必分那么清楚？什么你的我的？格局打开！‘道友请组队’！一视同仁！拉上他们，大家一起组队坑…咳咳咳…组队共赢闯天涯！同甘共苦上封神榜，天庭打卡也有兄弟照应，岂不美哉？”
“你这神通，名头也得换换！‘道友请留步’，太小气！以后就叫——‘道友请组队’！” 牛德一锤定音，牛蹄子重重一挥，“一嗓子喊出去，呼朋引伴，拉人入伙，强制性的…呃，是缘分性的羁绊加深，让他想跑都跑不了！这才叫大格局！大场面！大道至简的…无上团建艺术啊！”
一番话，如同九天惊雷，混合着沙尘暴，劈头盖脸地砸在申公豹那颗充满怨念和渴望搞事的心上。
他彻底石化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脑子里嗡嗡作响。
一个人应劫？组队？团购上榜？八折功德？阐截一家亲？组队共赢闯天涯？团建…艺术？
这…这想法…
太惊世骇俗了！太离经叛道了！太…
太他娘的对他胃口了！
申公豹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股沉寂了千百年的、渴望被认可、渴望搞个大新闻的洪荒之力，被牛德这番骚话彻底点燃、沸腾！
他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被眼前这头伤痕累累、说话颠三倒四却又莫名靠谱的牛妖，一脚踹开！门后，是无限的…作死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