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的眼睛变了颜色。那如宝石般的淡紫色，令她本就梦幻的美更加摄人心魄。然而，这份变化却带着某种出人意料的意味。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娜月时，她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并不是那双眼睛原本的颜色。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很可能是移植过程中某种罕见的排异反应所致。
不过，除了颜色的不同，眼睛的使用并未出现任何问题。既然如此……那就将这份不可预知的变化，视作命运赐予她的礼物吧。
搞清楚这一点后，我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我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件更难启齿的事情。
“小雨，我要和你说件事。”我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犹豫的向病床上的少女开口，少女看出我的表情不对，有些关心的问，“怎么了？”
我斟酌了一下语句，缓缓道来，“起初，我们都以为，是严莉莉的袭击，导致我们的事情暴露，继而引来猎魔者教团的注意，实际上不是这样，或者说不止这样。”
“原本这个级别的问题，不会让他们出动一个高级调查官，真正让聂风行过来的，其实……是张娜月……”
墨痕雨的眉头顿时紧锁。
我连忙解释：“她并不是故意的……我是某个实验中诞生的克隆人，而她，是组织派来‘照看’我的监护人。事情发生后，她出于职责，用权限申请了支援……但她没想到被派来的，会是聂风行那样的人。”
“她更没料到，那家伙会绕过她，直接下手。”
少女冷冷一笑：“所以，本王如今这副模样，是她害的？”
“不是的！”我顿时慌了，急得满头大汗，“她真的没想害你……她不是坏人，她甚至没想过你会受伤，她、她只是……”
“所以，你是想替她求情……”少女冰冷的看着我。
我喉咙一紧，勉强咽下一口气，眼神低落下来：“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但她是我无可替代的朋友。”
这句话刚落下，少女便侧过脸，不再看我，“我知道了，本王不追究她就是了。”
准备好长篇大论的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少女苦笑了一下，“人在屋檐下，终究要低头。况且，我还躺在她的病房里，接受她的治疗。你觉得，我现在还有追究的本事吗？”
我从少女话里的语气听出了几分讽刺，只好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你当初给我伪造的‘识别代码’只能瞒住普通人，对张娜月、冷无霜那样的人根本无效。”
“他们一开始就察觉到我的异常，而我……还傻乎乎地把你介绍给张娜月。如果不是因为我做了你的使徒，你也不会这么快暴露。”
墨痕雨闻言摆摆手，语气平静的说，“不用解释了，这事不怪你。就像我说的，你为我承担了那么多风险，那我冒点险也是应该的。”
她顿了顿，忽然补了一句：“她就和珍珍一样，各自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苦衷，不过，如果她再敢妨碍我……”
“她不会的！”我赶紧打断她，声音几乎带着点祈求。
少女听后轻轻一笑，没再多说什么。气氛一时间沉了下来，只剩沉默在病房中缓缓蔓延。
良久，墨痕雨忽然看向我，语气轻柔的开口，“月天，带我出去走走吧。”
“出去？”我愣了一下，连忙上下打量她，“可是你的身体……”
“本王没问题。”墨痕雨自信地摆摆手，缓缓下床。可脚刚一落地，整个人就像被抽了力气似的往前倾倒，我吓得立刻冲过去，一把将她稳稳接住。
“小心啊！”我小心翼翼地帮她站稳，少女抓着我，踉跄着试着走了几步，眉头微皱，“体力应该恢复了……但双脚有些发软，估计是躺太久了。”
我想了想，把她扶回床边坐好，转身就冲出了病房。几分钟后，我推着一台轮椅回来了。
“这是什么？”墨痕雨狐疑地看着我，“带轮子的椅子？我们用这个出去？”
“没错。”我点点头。
她打量了一下轮椅的结构，似乎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轻轻“哦”了一声，然后抬起双手，朝我伸来。
我顿时会意，屁颠屁颠地走过去，轻柔地将她从床上抱起，小心地安置在轮椅上。为了防止她着凉，我还特意找了条毯子盖在她腿上。
安排妥当后，我推着她离开病房，来到了医院后方的花园。
花园里也有一些病人被家属或护士陪同，安安静静地晒着“太阳”。我们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过了一会儿，少女似乎对四周的景色感到厌烦，扭头问我，“我们不能出去么？”
“出去？”我愣了一下，“你是说去医院外面？”
她点点头。
“绝对不行！”我果断摇头拒绝，“你才刚刚恢复，要是让我妈知道我把你带出去了，她不直接把我炖了才怪。”
墨痕雨顿时蹙起俏眉：“可医院实在太无聊了。”
我挠了挠头，思索片刻后灵光一闪，“对了，你不是能读取我的记忆么？不如你去我记忆里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听后有些迟疑地看着我，“可以么？”
我笑了笑：“当然可以。不过，这次要由我带路，你只能看我‘开放’的部分，明白吗？”
少女略一沉思，点了点头，然后端正地坐好。我也扶正轮椅，挺起胸膛宣布：“那么，我们的第一站，就去我读过的‘初等进修部’吧！”
话音刚落，一阵嗡鸣划过脑海，我眼前的景象开始缓缓改变：
路边的花坛逐渐褪去，化为正中央的四方升旗台。脚下的灰白砖路也一点点变成了红色塑胶跑道，医院大楼变为白色的三层教学楼，青色围栏从远方升起，银杏树依墙挺立，角落的秋千轻轻晃荡。
“这就是你曾经就读的地方？”墨痕雨用那双来自人类的新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
“嗯。”我点头微笑，缓缓推着她前行。
随着我们前进，记忆中的人群逐渐浮现。孩子们有的追逐嬉戏，有的围成一圈热烈讨论电视上的动画角色，还有三五成群玩着魔改版的剪刀石头布。看着他们，我忍不住感慨万千。
当年我和嘉文也这样玩耍，不过我们的娱乐项目更野一点：比如偷偷抠塑胶跑道的颗粒。我们扣着扣着，就抠出了一个坑，结果被总监督当场抓包，以破坏设施为由被罚写了检讨。
“看那边。”我指着教学楼入口的水泥柱，“以前上面贴着仿青花瓷的瓷砖，冰冰凉的，很多小孩喜欢贴在柱子上玩。后来有块瓷砖掉下来砸了人，它就被换成粗糙砖面，从那以后，大家就不爱去那儿了。”
我们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教学楼侧门，一条手臂粗的软管从门缝中探出，正不断喷出蒸汽。
“这是通往食堂的排气管。差不多上午第三节课左右，厨房就开始做饭了，这条管子就是排蒸米机的热气。”
我笑了笑，继续说：“我们最爱干的事之一，就是在它喷气时猛地踩住，然后放开，那一下子蒸汽就会‘嘭’地爆发出来，站在前面的人就装神弄鬼地表演羽化登仙。玩不了几次，制服就湿透了，但谁都不嫌烦。”
“有一次我踩太久了，蒸汽倒灌，厨房里瞬间变成了仙境，结果食堂大妈拿着锅铲冲出来把我们轰得四散逃命。”
墨痕雨听完忍不住轻笑出声，我也跟着笑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台蒸饭机还在不在，现在的孩子还有没有这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