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无人能预料，西线即将孵化的畸变巢突然改变了跃进方向，受其直接的影响，原本就躁动的大规模的畸变种骤然失控，如潮水般疯狂扑向了十一号哨岗。
防御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沦陷。
护卫向导的近二十人的精锐哨兵，在惨烈的突围战中折损大半，抵达十二号哨岗外围时，仅剩下五人。他们身后，还跟着近三十名从十一号哨岗中拼死杀出的哨兵。
......
凌晨时分，刺耳的警报声中，十二号哨岗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桃枝被楼下传来的混乱喧哗与压抑的痛吼惊醒。
她心中一紧，迅速起身推开房门，循声朝楼下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惨烈的景象。
黑狼和“阿斯加德”的成员早已无声地守卫在她门外。
桃枝沉默地快步走下楼梯，看到马库斯团长高大的身影正立在混乱中心。
他一边询问着一位看似负责人的幸存哨兵，一边快速下达指令：“十一号哨岗到底发生了什么？畸变潮规模多大？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启动最高防御等级！”
“一队到七队加固防线！八队帮忙救人！”
一队队的哨兵闻令而动，毫不犹豫地冲入冰冷的夜色。
幸存的哨兵们相互搀扶着，浑身沾满暗红的血污与尘泥，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狰狞的伤口。
医疗兵穿梭在伤员之间，紧张地进行着现场急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一名瘫倒在墙角的哨兵发出了微弱的呻吟，他的右臂自肩部以下几乎完全断裂，鲜血正从可怕的伤口汩汩涌出，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浅弱。
“……队长？”他涣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声音气若游丝，“我是不是……要死了？”
“真想回家啊……早就说过……西线的风沙太大了，我……适应不了……”
医疗兵跪在他身旁，正用止血凝胶和绷带拼命按压伤口，但鲜血仍在不断渗出。
哨岗医疗条件实在有限，没有医疗舱，这样的重伤，生存希望渺茫。
忽然间，哨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奄奄一息的精神体释放出来，一只虚弱的梅花鹿低垂着头，温柔地蹭了蹭他染血的脸颊。
下一刻，哨兵的手无力地垂落，再无声息。
而那只梅花鹿，也随之化作点点微光，如尘埃般在风中悄然消散。
生命正在她眼前不可挽回地流逝。
桃枝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几乎是同时，沉默守护在她身侧的黑狼立刻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
他抬起前爪，动作有些笨拙，轻轻碰了碰她紧握的拳头，随后将巨大的狼首伏低，稳稳地送到她的面前。
桃枝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松开了掐进掌心的指尖。
她转过头，对上那双幽蓝的兽瞳，然后伸手轻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耳尖，指尖陷入厚实温暖的绒毛里。
那对敏感的耳朵在她触碰下轻轻抖动了一下。
黑狼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又往她手心蹭了蹭。
桃枝的声音低哑：“……我没事。”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几位身着白塔制服的向导身上。
万幸，三位向导都还活着。
那位S级的向导虽然身上染血，发丝凌乱，但身姿依旧挺拔，正冷静地为一名哨兵进行精神安抚。
而另外两名看起来年轻许多的向导正紧紧靠在一起，应该是被吓坏了，她们的身体因抽泣而不停颤抖，她们身上都有不少刮伤，其中一位金色短卷发的女孩情绪似有些崩溃，嘴里一直念叨着：“全死了……我要回去......”
刚安抚完哨兵的那位S级向导注意到了桃枝和林安的视线。
她低声对身旁的两位同伴嘱咐了几句，便朝他们走来。
“你们好，”她伸出手，声音疲惫却依旧保持着沉稳，“我是卡琳，来自白塔。”
互相认识后，林安立即开口问道：“十一号哨岗的情况……”
卡琳神情沉痛地摇了摇头。
格尔德眉头紧蹙，面色凝重地转向桃枝：“桃枝向导，我认为我们必须在天亮后立即撤离。”
“他说得对！”马库斯团长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语气斩钉截铁，“五位向导必须尽快离开，你们的安危至关重要，绝不能再留在这里。”
撤离的决定很快达成共识，天一亮，所有人即刻动身。
桃枝唤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马库斯团长。
“马库斯团长。”
“桃枝向导，还有什么事？”
“我想知道……畸变巢的行进方向，是完全不可预测的吗？我的意思是，它最终会在哪座城市爆发是不是可以预测的？”
马库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风沙在他脸上刻下的皱纹仿佛更深了些。
“说实话，可预测，也不可预测。”他沉声道，“畸变巢必定会选择人类聚居地爆发，它的‘跃进’轨迹并非完全随机，通过分析它此前几次跃进的方位和距离，其实可以大致推断出它的目标区域，离它越近的城市，风险就越高。”
“通常，被判断处于其轨迹之上的城市都会提前部署专人监测、预警、甚至……准备撤离，但那终究只是预测，巢穴的最后一次跃迁，仍可能存在变数。”
桃枝继续问道：“这个变数的可能性……具体有多大呢？”
马库斯团长摇了摇头，坦诚地回答：“抱歉，桃枝向导，具体的数据我记不清了，如果你对此感兴趣，恐怕需要查阅白塔内部的监测报告才能得到准确数字。但我印象中，预测出错的概率并不高。”
“事实上，如今大部分的污染区都是原有区域的扩散......像这种诞生全新畸变巢的情况，本身也不频繁，如果......人类就更难了啊......”
“好的，谢谢团长给我解惑。”
桃枝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漆黑的地平线，K城当初在不在畸变巢的跃进轨迹中呢？
*
拂晓的微光刚刚照亮十二号哨岗。
所有需要撤离的伤员和向导都已经准备就绪。
气氛有些沉重，没有人说话，大家只是沉默地登上回据点的车。
车辆启动，缓缓驶离了哨岗。
窗外是无尽的戈壁，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噪音。
桃枝靠在黑狼身侧，热乎乎毛茸茸的大尾巴被她当成抱枕抱在怀中。
车身突然轻微一顿。
“怎么回事？”副驾上的格尔德立刻警觉地向前探身。
开车的是十二号哨岗的哨兵，他皱着眉盯着前方：“起雾了……”
那雾气并非自然的灰白，而是泛着微微的黄，能见度急剧下降。
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雾气已经彻底包裹了车队，连前方的车尾灯都变得朦胧不清。
车队被迫减速，最终彻底停下。
浓雾之中万籁俱寂，连风沙声都仿佛被吞噬。
黑狼突然绷紧身躯，幽蓝的兽瞳锐利地盯向雾霭深处。
情况不对！
所有哨兵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浓雾深处，似乎传来了某种……极其细微的绝不属于人类的窸窣声。
格尔德冷静地将四周扫视一遍，立即注意到车后方的雾气稀薄许多，似有条清晰的分割线。
“快，掉头！立刻返回哨岗！”格尔德没有丝毫犹豫，沉声下令。
指令通过车载通讯系统迅速传遍整个车队。
所有车辆几乎同时响应，立刻调转方向，往回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