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序是看着戚礼进楼门的。
进去前，戚礼用力跺了下声控灯，她在灯亮起之后转身看向奔驰车，秦明序便看到了她被微黄光晕笼罩的、属于少女的侧影。
戚礼什么也没说，很快就进去了。他无声笑笑，才让杨秘书开车离开这个小区。
舅妈和阿姨在厨房忙最后的例汤，戚礼笑着叫了声，低头换鞋，听到了戚磊的声音。
她睁大眼睛，才看到戚磊正坐在沙发里跟舅舅说话，她兴奋地跑过去，今天的一切抛掷脑后，连腿上的疼都忘了，从后面抱住戚磊的肩，“爸！你怎么来了！”
宋泉先笑了两声，“你这一忙起来，暮暮肯定想坏了。”
戚磊反手摸她的头发，“没给你舅妈添乱吧。”
“没有。”戚礼小声应，接近撒娇的声调。
“怎么可能，暮暮比相宜稳当多了。”苏琳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笑着放到桌上，“先洗手吃饭了，暮暮你去屋里叫下相宜。”
“好。”
戚礼先回房间给手机充电，戚磊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目光从她袖口上的不明红色再到腿上的大片青紫。他控制不住地冷了脸色，欠身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不自觉嚼得很大声。
戚礼从房间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舒适的面料，把头发扎成低马尾，去敲宋相宜的门。
两个女孩坐到桌前，戚礼坐在了戚磊手边，给他和宋泉苏琳分别倒了一杯果汁。
气氛很是其乐融融
戚磊待不久，临走前，戚礼把他送出门外。他看着戚礼，说：“回屋穿件外套，跟爸下去聊聊。”
戚礼依言，到楼下时，戚磊正在路灯底下抽烟。听到她来了，把烟头摁灭在垃圾筒上，扔进去。
他没回头，吹尽口中最后一丝烟雾，问她：“下午去哪儿了？”
戚礼心一颤，当即攥紧了手指，一五一十地说：“去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是在兴爵，那家KtV里。”
“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戚磊厉声道，“那是一般的KtV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一个人进？”
戚礼紧抿嘴唇，又想起了包厢门被关上，昏暗的密闭空间只剩她和一个欲行不轨的男人的恐惧感，她死死憋着眼泪。
“那地方那么乱，你也不想想，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你让你妈怎么办，她还在病床上。你又让我怎么办！”
戚礼低着头，眼泪疯狂涌出来，“爸，我错了。”
“那不是能随意包场的地方，你那个朋友哪认识的？转到岚高之后？”戚磊语气越来越重，“需要给你转回一中吗？”
戚礼流着泪连连摇头。
戚磊看她良久，眉心就没散开过。她从房间出来换上了长裤，但他想起那一腿的擦伤加青紫就心疼得无以复加，放缓了语气，“都伤到哪了？”
戚礼抽着鼻子，“就腿和胳膊肘，都处理过了。”
“不管是怎么认识的朋友，你都知道我不可能允许你和那种人往来对吧？”
戚磊性格刚硬，唯有对着妻女怀有柔情，他称得上是惯着这唯一的女儿，却也有不可退让的一面。他和孟母有一样的执着，深信环境和群体性对个体的利害影响。
戚礼正是了解戚磊这一点，所以她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和戚磊闹脾气。没一会儿她抬起湿漉的眼睛，闷声道：“爸，你是怎么知道的？”
“出了那么大的事，案子已经转到刑警队了，所有的证据和笔录移交，都看得到。”戚磊分不清是该吸气还是叹气，“因为你那份笔录没签字，派出所差点没提交。”
“是我多问了一句，他们才调出来给我，你知道我在这份笔录上看到自己女儿的名字是什么心情吗？”
他看到戚礼两个字还以为是看错了，紧随而来的就是验伤结果，他差点没急疯，忍着满腔的忧心完成了今天的事务，没加班就赶了过来。一方面是想亲眼确认她的情况，另一方面正是因为她没签字这件事。
戚礼不是会任性的性子，她不签字一定有她的原因。
“兴爵顶层没安监控，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靠这些笔录和问询初步确认。你也是当事人之一，把今天下午的事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戚礼咽咽口水，想起另一件事，“所有人的笔录，你们都看了吗？”
“对。”
“那如果，我是说，……防卫过当是怎么判断的？”
戚磊深深看她一眼，选择用最易于理解的说法告诉她：“你遭受了轻微攻击后使用过度暴力将攻击者打成重伤或死亡。”
戚礼还没说话，戚磊问：“所以五零三抬出来的那人跟你有关系？”
朱朝海。
“谁打的？”
“所以算防卫过当吗？”戚礼在胸前攥紧了手指，低着头说，“我打的。”
“你能把一个成年男人的肋骨打折两根，打成脑震荡？”戚磊皱着眉问她，“你是觉得我们根据验伤结果判断不出来谁打的？”
戚礼欲言又止。
“你别管那个，我就问你笔录为什么没签字，作为公民不配合警方问讯调查，什么理由？”
戚礼说：“他们只是想要一份合理的笔录交差。我说了很多，他们都没记。”
“你说什么了？”戚磊问。
“……我也只是猜测。”
她垂头站在那儿，碎发顺下来挡住半块淤青，戚磊的心脏像是被生揪起来一样的疼。他不忍再苛责，上前环住了她的肩，拍拍，“我相信你，跟爸说。”
戚礼闭上了眼，突然想到了包厢里衣不蔽体的姜苗，鼻子一酸，“我怀疑柏达职业高中里有人涉嫌组织卖淫，和兴爵里的人沆瀣一气。”
“我还在兴爵的五层闻到了一股奶香味，怀疑有人吸食麻古。”
“我怀疑派出所里有警察收受贿赂，做兴爵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这个世界的阴暗面，真的烂透了。
她声音轻轻颤抖，把所有的话都说得清清楚楚，最后问戚磊：“爸，你们会查到底吗？”
戚磊看着她，手还放在她薄薄的肩上。良久，他虚虚抱了女儿一下，大手拍着她的背安抚，“会，爸一定会查到底的。”
戚礼埋在戚磊怀里抽了下鼻子，闷声问：“那个女生……伤得很重吗？”
“还没收到消息，醒了会有女警过去问话的。”
“我能去看看她吗？”戚礼说，“她就是我的那个朋友。”
戚磊闭了闭眼，沉沉问她：“你知道她有可能是涉案人员吗？”
他们已经从兴爵的员工那儿问出了姜苗和姜洪的关系，几个关键词都和这对养父女有关，队里是一定会严查姜苗的。
戚礼摇摇头又点点头，只说：“我有话要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