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礼在距离五分钟打铃的时候进入了教室。她坐到位置，前桌的江峤回头，递给她用小塑料袋包着的肉夹馍，青椒和猪肉碎混合，食堂出品卖相极佳，还是温热的。
“赶紧吃两口。”他催。
“谢谢，江峤，我吃过了。”戚礼这么说，还是接了过来，朝他笑道，“我留着晚上吃。”
江峤一愣，忽听后门的动静，转眼一看，秦明序正好从那儿进来，盯着他们这方向，又转开。
他们进教室前后不过一分钟，江峤心中怪异，问戚礼：“你刚才去哪了？”
“去吃饭啊。”戚礼说。
江峤笑笑，低眸注意到她放在旁边窗台上的课外书，忽然问：“我怎么觉得你好久没用我给你的书签了？”
戚礼手一顿，抬起头说：“夹在我另外一本书里。”
“噢。”江峤点点头，转回去了。
戚礼双手放在桌上，缓了几秒。她转头看一眼身后，秦明序朝她挑眉。翻开手机，她很快发：“我的《三体》呢？”
秦明序：你都不要它们了，我凭什么还你？
戚礼：里边夹了个书签，书可以给你看，书签得还我。
秦明序：没看见。
戚礼回头，眼神疑问：怎么可能？
秦明序朝她摊手：真没有。
戚礼：你帮我找找，我敢肯定就在书里。
秦明序：很重要？
戚礼：江峤给我的，很重要，麻烦你了。
秦明序垂眸扫到这条，无声冷笑，把手机扔回桌洞里。
不麻烦，他早知道，所以他保证那书签找不回来。
*
转天上午，秦明序缺了两节课。临午休前，他给她发信息：来天台。
戚礼不想去，趴在桌上写今天的文常默写，没几分钟他又发：要我过去请你？
“……”她闭眼两秒，回复：不敢劳您大驾。
她安静地出了教室，临近后山隐约听到了鹊鸲的叫声，抬头一看，灰背白腹的鸟儿正在树杈上展翅翘尾，发出婉转和嘶哑交替的声音。戚礼脸一红，觉得自己像在奔赴什么不为人知的幽密，反正是不好的那种事情。
推开天台门，秦明序刚好从梯子上下来，手握老虎钳，朝她抬下巴，“过来。”
戚礼傻了，盯着雨篷布底下那块荫凉，又看看他，“你做什么？”
“你不是嫌晒吗，我给你搭了个棚。”他呼吸平稳，走到她身边弯身在地上抄了瓶水，拧开喝了两大口，完事凑近她，语气不善：“中午困了就过来，你要是让我白干，我一准收拾你。”
戚礼不敢看他近在咫尺赤裸的手臂，张了张口，道：“……我随口说的。”
秦明序抱臂睨她，胳膊上的肌肉更明显，还挂着太阳底下待久了的汗。
她说不出话了，绕过他走到那棚子底下，伸手摸了摸钢丝缠绕的篷布和木架。这棚子搭上了天台短窄的檐，用两米左右的架子支着，足足遮了天台一半的天空。棚子下一张大折叠椅，墙根放着好几箱饮料啤酒。这底下没有刺眼的阳光只有往来通透的夏风，会享受的不是一星半点。
戚礼抿着嘴唇，压了压嘴角，转身问他：“我躺这个了你躺哪儿？”
“困了你就睡，不用管我。”秦明序盯久了她表情，突然坏笑，“你不介意我也可以和你挤挤。”
“……我介意。”戚礼瞪他，把手交叉胸前，“很介意。”
秦明序嘁了一声。他不跟她计较，上上下下忙活半天热得很。他到天台根底下，抽了根水管，拧开水龙头，往脸上冲水。戚礼听到哗哗的水流声，走近几步，“这还有水龙头啊？”
“嗯，之前水压上不来，我到楼下修了，就有水了。”
“你还会修水管？”
他湿淋着一张脸侧头看她，戚礼正盯着他鼻尖那摇摇欲坠的水珠愣神着，他攥着水管的手一偏，一股水柱就朝她袭击过来。戚礼被凉意击得一颤，往后退了几步，摘下眼镜用手抹脸，她闭着眼，急了：“秦明序，你很烦！”
秦明序低低的笑，伸手扯过一边的外套，兜着她脑袋就是一阵揉。戚礼嫌弃，以为会闻到男生的汗味，结果他外套上全是淡淡的植物洗衣液味道。她半身被包裹在黑暗里，心脏左突右奔，不再挣扎了。
秦明序揉乱了她的头发，见她这么乖，手掌滑到她背上就想往怀里摁。戚礼已经察觉到什么，在他还没用力前，使劲抵着他。外套滑下来，露出乱糟糟一颗脑袋，戚礼正瞪着他，脸颊通红。
“你又这样！”
没得逞，秦明序暗自抵了下后槽牙，朝她摊手，无辜道：“我哪样？”
戚礼脸皮薄，说也说不出口，把手里的外套扔还他，跑到棚子底下坐着去了。秦明序拿了听可乐，从龙头下冲了降温，啪的一声，一边喝一边靠近她。
他靠在墙上，看戚礼坐在那儿，时不时晃脚，笑了一声，走过去蹲在她身边，食指朝上指了下棚顶，问：“舒服吗？”
“嗯。”戚礼点点头。
“怎么感谢我？”
“你要干嘛。”她眼神突然警惕。
“周末出来，带你去玩。”
“我不去。”戚礼很快拒绝，“我周末有事呢。”
“什么事？”
“学习，然后去陪我妈妈。”
秦明序盯着她，突然很没劲地瘪了下嘴，站起身，把喝完的可乐罐捏扁扔回箱子里，靠在墙上阖眼待着。
真懒得跟这书呆子讲话了。
戚礼站起身，迟疑地踱到他身边，说：“等期末结束了我请你吃饭怎么样，暑假应该可以。”
怎么说还是因为她一句话，他才忙活这么久的，戚礼怎么也要还个情。
秦明序睁开了眼，戚礼赶紧说：“真的，但是期末前不行，这次考试会影响高二选科的，我得好好准备。”
戚礼又走近了一步，微微仰头看他，问：“行不行？”
秦明序垂着眼睛，好半天，突然伸手摁住了戚礼的脑袋，两只手像揉面团那样揉来揉去，直到把她刚刚整理好的头发再度弄乱。戚礼七荤八素的，想抗议，他突然松了手。她脑袋一沉，下巴就磕在了他身上，秦明序顺势抱住她，手臂环在她腰间，低头在耳边说了声：“行。”
戚礼差点腿软。
*
当天的一段对话：
“所以我的书签呢？”
“没找到，不会是那天在天台上抖下去了吧？”
戚礼急了：“那还不是都怪你，谁让你拿书威胁我！”
“就一个破书签也能让你急成这样，丢了就丢了，我给你买一堆，你书里隔一页夹一个都没问题！”
“你懂不懂啊，那是我朋友给我的！”
“什么朋友，不就是江峤给的吗！他给你一个十块钱的书签你就爱惜成这样，我忙活一上午搭棚子不见你说句好！”
“我不是说了要请你吃饭吗，而且江峤怎么你了，他是我来岚高交的第一个朋友，他送我书签的时候你还踹我凳子凶我呢！”
这话戳到秦明序痛处，他直接把她拽回来，“戚礼你脑子有泡是不是！你以为江峤是想跟你交朋友吗！他眼珠子都长你身上了你是瞎吗！”
他怎么弄丢了别人东西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戚礼脸都气红了，最后憋出一句：“你心脏看什么都脏。”甩下这么一句，拔腿就走。
嗬我草。秦明序死盯着戚礼快走的背影，气极反笑，咣的一拳砸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