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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绮罗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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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柜窥破人皮工坊,惊惧而亡,霓裳阁的秘密如同滴入静水的墨,虽未汹涌,却已悄然扩散。这以血织就的华服,终要引来嗅到血腥的猎犬。”

王掌柜离奇暴毙,临终那几句含糊却骇人的遗言,虽被王家极力遮掩,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霓裳阁”、“人皮”、“妖怪”这几个词,还是如同带着倒刺的藤蔓,悄悄缠上了某些人的心头。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府衙新上任的总捕头,铁无痕。他年近四十,面容冷峻,一道刀疤自眉骨斜划至下颌,更添几分煞气。他调阅了近几年的卷宗,发现与霓裳阁相关的失踪案,竟有十数起之多,且失踪者皆是身强体壮、无根无基的男性,时间点恰好与霓裳阁招募工役的周期吻合。再加上王掌柜那蹊跷的死状和遗言,铁无痕那双看惯生死的老辣眼睛,立刻嗅到了浓重的血腥与阴谋气息。

他并未打草惊蛇,而是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裳,开始暗中查探。他走访了曾与霓裳阁有过生意往来的布商,询问那丝料的特异之处;他徘徊在霓裳阁周围,观察进出之人。他发现,那些从霓裳阁出来的客人,虽穿着光鲜,气色红润,但眉宇间总隐隐缠绕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灰败之气,仿佛那华服在赋予他们光彩的同时,也在悄然汲取着什么。

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他设法弄到了一小块从某位贵妇那里得来的、据说是霓裳阁出品的“边角料”。那料子入手温润,光泽流动,确非凡品。但当他将其置于阳光下仔细观看时,竟隐约看到那丝线纹理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人体毛细血管般的网络在微微搏动!凑近鼻尖,除了那惑人的异香,更深处,似乎还潜藏着一丝极淡的、铁锈般的腥气!

铁无痕心中已有七八分确定,这霓裳阁,绝不仅仅是经营绸缎生意那么简单。那罗三爷,也绝非善类。

与此同时,城中最负盛名的青楼“软玉温香”的头牌,泠霜姑娘,正对着铜镜,痴迷地抚摸着自己身上那件新得的霓裳阁出品“流霞锦”长裙。这裙子色彩绚烂如天边晚霞,衬得她肌肤胜雪,眼波流转间更是媚态横生,引得恩客们如痴如狂。

然而,这几日,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起初只是觉得这裙子仿佛越来越贴身,如同第二层皮肤。后来,她竟感到这“皮肤”下,似乎有轻微的、如同虫蚁爬行般的麻痒。夜里沐浴时,她惊恐地发现,那锦缎与自身肌肤接触的地方,竟生出了一些细若游丝、淡红色的脉络,如同活物般,正试图往自己的皮肉里钻!

她吓得花容失色,想要脱下这裙子,却惊恐地发现,那裙子仿佛长在了身上,稍一用力撕扯,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如同在活剥自己的皮!她不敢声张,只能强颜欢笑,内心的恐惧却与日俱增。她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张空空荡荡的人皮,被悬挂在阴森森的工坊里,任由那些冰冷的“工匠”描画织补……

这一夜,铁无痕决定夜探霓裳阁。他武功高强,轻身功夫更是了得,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霓裳阁那守卫森严的后院。

越靠近那黑檀木工坊,空气中那股甜腥气味便越发浓烈。他伏在屋顶,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片瓦砾。

下方的情景,纵然是见惯了凶杀场面的铁无痕,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胃里翻腾不止!

只见下方那泛着粉红光晕的工坊内,景象比王掌柜惊鸿一瞥所见更为骇人!数十张完整或不完整的“人皮”被绷在特制的架子上,一些身形纤细、面色苍白、墨黑眼瞳的“工匠”正手持各种奇形工具,在上面“作业”。它们或用细若牛毛的金针,将一种闪烁着幽光的丝线“绣”入皮下的筋膜网络;或用散发着寒气的刻刀,在皮上雕刻出繁复的花纹,那花纹深处,竟有血液般的液体在缓缓流动;更有甚者,将一些研磨成粉的、不知名的彩色矿石,混合着某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汁液”,细细地涂抹在皮料上,使其焕发出诡异的光泽。

而在工坊最深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他。那人一身黑袍,未戴面具,露出的后颈皮肤,竟是一种异于常人的、带着珍珠般光泽的苍白。他手中正拿着工具,对着一张刚刚处理完的、尤其白皙细腻的“人皮”进行最后的检查。那张“人皮”的面部轮廓尚且清晰,眉眼位置空空洞洞,仿佛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

铁无痕强忍不适,目光锐利地扫视,终于在角落一个堆满废弃物的木桶里,看到了几缕熟悉的、带着卷曲的毛发和暗红血痂的“边角料”,与他之前得到的那一小块“样本”一般无二!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脚下微微一动,一片瓦砾发出了极其轻微的磕碰声。

工坊内,那黑袍身影猛地转了过来!

铁无痕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并非是人类的面容!五官虽大致符合人形,但皮肤光滑得没有一丝毛孔,双瞳是纯粹的银色,没有瞳孔,如同两汪冻结的水银。他的嘴角自然上扬,形成一个固定不变的、冰冷而悲戚的微笑。

正是罗三爷,或者说,是妖怪“绮罗”的本相!

那双银色的眸子,瞬间锁定了屋顶的铁无痕。

“看来,又有客人……不请自来了。”罗三爷的声音不再隔着面具,直接响起,依旧非男非女,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刺骨寒意,“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不如……留下来,为我这‘霓裳阁’,再添一匹……上好的‘料子’。”

话音未落,工坊内那些原本忙碌的苍白“工匠”们,齐刷刷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它们那没有眼白的墨黑瞳孔,冰冷地“望”向了屋顶的铁无痕。

铁无痕心知不妙,毫不犹豫,身形暴退!

几乎在他动身的同一时刻,数道苍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工坊窗口、门口激射而出,带着浓郁的腥风,向他扑来!它们的手中,不再是织针刻刀,而是闪烁着寒光的、形似剥皮小刀的利器!

铁无痕挥刀迎战,刀光如匹练,与那些诡异的身影战在一处。这些“工匠”身形矫捷,力大无穷,更兼不怕伤痛,即便被刀锋划开,流出的也不是鲜血,而是一种乳白色的、带着异香的粘稠液体。

铁无痕且战且退,凭借高超的武功和丰富的经验,终于摆脱了追杀,狼狈地翻出了霓裳阁的高墙。他回头望去,只见那霓裳阁在夜色中,如同一只蛰伏的、散发着甜腥气息的巨兽,那工坊的窗口,罗三爷银色的眼眸,正冷冷地注视着他逃离的方向。

铁无痕抚摸着臂上一道被那“工匠”利爪划出的、火辣辣作痛的伤口,心中寒意更甚。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何等可怕的存在。这已非寻常案件,而是一场人与妖之间,关乎生存与复仇的血腥战争。

“铁捕头夜探魔窟,亲见剥皮炼帛之景,险成架上新皮。罗三爷妖相毕露,杀机已动。这霓裳阁的秘密既被窥破,它又将如何应对?铁无痕能否找到制妖之法?那身陷‘血缎’的泠霜姑娘,又将面临何等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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