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阳在陆临怀里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过了好一会儿，那蚀骨的恐惧才稍稍退潮，理智慢慢回笼。
然后，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正像只八爪鱼一样死死抱着陆临，脸还埋在人家胸口，鼻涕眼泪可能都蹭上去了……
“！！！”
程晓阳瞬间弹开，脸颊爆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学长！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害怕了……”
他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临怀里一空，那湿漉漉、软乎乎的触感和温热的体温骤然离去，让他莫名觉得怀里有点空荡。他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被程晓阳抓皱的衣服，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知道怕就好，下次别乱跑。”
这话听起来像是训斥，但比起平时的毒舌，简直算得上温和。
程晓阳偷偷抬眼瞟他，见陆临虽然脸色依旧冷，但并没有真的生气，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但随即又被后怕占据：“学长……那个梦太真实了……他会不会今晚还来？”
一想到可能再次陷入那个恐怖的梦境，面对那个红衣红眸的恶鬼，程晓阳就头皮发麻，恨不得睁眼到天亮。
陆临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再次确认楼下没有任何异常，然后拉紧了窗帘，回到客厅中央。
赤魇能如此轻易地侵入程晓阳的梦境，甚至显化出清晰的形态进行低语蛊惑。
这本身就说明程晓阳的魂魄对它的吸引力极大，而且它恐怕已经通过某种方式初步锁定了程晓阳的“魂息”。
普通的安神符或者辟邪符，对付这种级别的存在，效果恐怕微乎其微。
陆临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工具袋前，蹲下身，从里面拿出黄纸、朱砂和一支小巧的狼毫笔。
“学长？”程晓阳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
陆临没理会他，将东西放在小茶几上。然后，他做了一件让程晓阳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拿起之前处理伤口用过的、消毒过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划了一道口子！
殷红的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学长你干嘛！”程晓阳惊呼一声，就想冲过来。
“站着别动。”陆临头也没抬，声音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挤了几滴鲜血进朱砂盘里，然后拿起狼毫笔，蘸着混合了自己鲜血的朱砂，凝神静气，开始在黄纸上绘制符箓。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笔走龙蛇，每一笔都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韵律和力量。
只是他的脸色随着符文的绘制，似乎又苍白了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程晓阳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心里却揪得紧紧的。学长本来就伤没好，现在又放血画符……
很快，一道比普通符箓更加复杂、隐隐泛着一层极淡金光的血符绘制完成。
符文完成的瞬间，空气似乎都微微震荡了一下，散发出一股至阳刚烈、却又带着陆临独特气息的能量波动。
陆临放下笔，拿起那张还带着微弱力量波动的血符，走到程晓阳面前。
“拿着。”他将符箓递给程晓阳，“贴身放好，任何时候都不要离身。”
程晓阳小心翼翼地接过符箓，那纸张触手温热，仿佛还带着陆临鲜血的温度和一种强大的守护意志。
他能感觉到这张符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里面蕴含的力量更加澎湃，也更加……霸道。
“学长，这是……”
“加强版的护身符，掺了我的血和本源阳气，能一定程度上干扰它的窥探，或许能让你睡得安稳点。”
陆临言简意赅地解释，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效果不一定很好，但总比没有强。”
程晓阳看着指尖那一点尚未完全凝固的鲜红，又看看手里这张沉甸甸的、承载着对方心血的符箓，鼻子一酸，眼眶又红了。
他知道陆临有多怕麻烦，有多珍惜他自己的修为和精力。
可现在，为了他这个总是惹麻烦的学渣，他不仅一次次受伤，现在还用自己的血来给他画护身符……
“学长……”他声音哽咽，心里涨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感动，有愧疚，还有一种滚烫的、让他心脏发酸的东西在涌动。
“谢谢你……我、我一定好好保管！洗澡都不拿下来！”
陆临看着他这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额角跳了跳，别开视线，语气重新变得硬邦邦：“少废话。要是再弄丢或者乱扔，我就把你扔出去喂鬼。”
“绝对不会！”程晓阳立刻保证，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那张还带着温热的血符折好，郑重地放进了自己贴身的衬衫口袋里，紧紧挨着心脏的位置。
符纸贴上去的瞬间，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暖流似乎缓缓扩散开来。
驱散了一些萦绕在他周身的阴冷和心悸感，连带着因为恐惧而一直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些许。
好像……真的有用？
“去睡吧。”陆临指了指沙发，“我守着。”
“学长你不睡吗？你的伤……”
“我不需要睡那么久。”陆临打断他，自己则重新坐回之前调息的位置，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打算再讨论这个问题。
程晓阳看着陆临苍白的脸和闭目养神却依旧挺拔的身影，又摸了摸胸口那张发热的符箓，心里的恐惧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满的、酸涩又温暖的安全感。
他重新躺回沙发，拉好毯子，这一次，他没有再死死盯着门窗。
而是侧着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陆临身上。
看着看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胸口的口袋里，那张带着陆临鲜血的符箓持续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安心的暖意，仿佛一个无声的守护誓言。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那个可怕的梦。
只是迷迷糊糊间，仿佛总能看到一双冷静而锐利的黑眸，在黑暗中静静地守护着。
一夜无梦，直至天光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