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可乐鸡翅炖得软烂脱骨，酱汁裹在金黄的表皮上，甜丝丝的带着点微辣。
白绪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嚼着，楚枫辞在意识里数着他吃了多少块，时不时提醒一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饭后白绪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忽然插进003雀跃的声音：“宿主！我回来啦！”
白绪的笔尖顿了顿，楚枫辞立刻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常青找你什么事？”
“嘿嘿，是好事！”003的光屏在意识里亮起来，比平时亮了好几个度，“主神给我升级啦！现在我能检测宿主和目标人物的情绪波动，还能模拟场景推演，甚至能临时调出小范围的空间屏障——”
它絮絮叨叨地列举着新功能，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楚枫辞听得有些发愣：“升级？为什么突然给你升级？”
“因为主神给你安排了新任务福利呀！”003卖了个关子，光屏晃了晃，“猜猜是什么？”
楚枫辞没耐心猜：“说重点。”
“就是……”003拖长了调子，然后猛地宣布，“主神给你准备了新身体和身份！以后你可以脱离白绪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份行动啦！”
白绪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脱离……他的身体？
楚枫辞也愣住了：“新身体？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呀！”003的声音充满兴奋，“主神说你在白绪身体里太久，不利于任务推进，也容易影响目标人物的精神状态。所以特意为你匹配了一具和你灵魂契合度98%的身体，还安排了身份——转校生，刚好能插进白绪的班级，这样你们既能一起行动，又不用再共用身体啦！”
意识里安静了几秒，楚枫辞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你上次完成星际任务后，主神就开始准备啦！”003解释道，“本来想等你这边任务告一段落再告诉你，结果今天常青说时机差不多了，让我回来通知你，明天新身体就能到位，身份信息也会同步录入系统。”
明天……就能有自己的身体了？
楚枫辞的意识里掀起一阵波澜，他下意识地看向白绪的手——这双手苍白、纤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他用了这么久，早已熟悉了这双手的触感，熟悉了这具身体的每一寸神经。
忽然要分开，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而白绪，始终没说话。他低着头，长发遮住了眼睛，没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有紧握的笔杆，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的情绪。
原来……楚枫辞真的会离开。
以这样一种“理所当然”的方式，回到属于他的轨道，用新的身份，继续他的“任务”。
刚才吃鸡翅时的甜味还残留在舌尖，此刻却变得涩涩的，像吞了口没化的冰块。他想起楚枫辞教他做题的耐心，想起他做饭时的温柔，想起他吃醋时的别扭，想起他说“现在，我只想好好照顾你”……
那些温暖的瞬间，原来都有保质期。
“白绪？”楚枫辞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声音放轻了些，“你还好吗？”
白绪没应声，只是慢慢地松开手指，将笔尖从作业本上移开。纸上已经被戳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墨汁晕开，像朵难看的乌云。
“新身体……是什么样的？”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楚枫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听到了。他沉默了几秒，语气尽量轻松：“我也不知道，应该……和我原本的样子差不多吧，比你高点，壮点，可能没你这么白。”
白绪“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只是笔尖在纸上划过，却一个字也写不进去。
楚枫辞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他原本以为，能有自己的身体是好事——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白绪身边，不用再躲在意识里，不用再担心控制不好力道弄伤他。
可看到白绪这副样子，他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期待了。
“怎么了？不想我有自己的身体吗？”楚枫辞试探着问，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白绪的笔尖顿了顿，过了很久，才轻轻地说：“没有。”
“有自己的身体……很好。”
是啊，很好。这样楚枫辞就不用再被困在他的意识里，不用再迁就他的懦弱和笨拙。他可以用自己的身体，自由地行动，去完成他的任务。
这不是很好吗？
可为什么，心脏会像被挖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明天……就能见到了吗？”白绪又问，声音低得像耳语。
“嗯，003说明天就能到位。”楚枫辞的声音有点沉，“怎么了？”
“没什么。”白绪摇摇头，合上作业本，“我困了，想睡觉。”
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到床边，躺下，背对着外面，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楚枫辞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解释，想说就算有了新身体，他也不会离开，想说他做这一切从来都不只是为了任务。
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003还在兴奋地介绍着新身体的各项数据，楚枫辞却没再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白绪的背影，意识里第一次生出一种名为“不舍”的情绪。
夜渐渐深了，白绪始终没有睡着。被子里很闷，他却不敢掀开，怕眼泪会掉出来。
他想，楚枫辞有了新身体，应该会很高兴吧。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他意识里絮絮叨叨，不会有人抢着帮他做饭，不会有人在他被欺负时替他出头，不会有人……吃醋了。
这样也好。
他闭上眼睛，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努力让自己相信，这样真的很好。
意识里，楚枫辞轻轻叹了口气，像片羽毛，轻轻落在白绪的心上，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