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还有他的事?他不应该躲一边当背景板吗?
金元忙地拿起酒杯,又想着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祁沿明为何没有出现?是他如今的名声不够响亮吗?
【宿主,你的祁先生在干好响亮的事呢。】
888突然皮了一下。
金元:“什么?”
祁沿明这样清俊的斯文人做什么当得上响亮?大概在又发表了一篇振聋发聩的文章吧!他待会儿去康康~
888扒拉剧情线:“他在列死亡名单。”
具体点是祁沿明在与和那群公子哥往来之间觉察了不对劲,在罗列名单呢,这些富贵少爷们也爱点评时兴的戏曲电影,高谈阔论间也会发表时事看法。
不知是祁沿明太敏锐,还是他这样细腻的文人本就有在只言片语中就能精准命中错处的本领,他总是适时的和一些不甚感冒的少爷们拉开距离,又在看新闻听闲话时格外留意这些人家,居然摸索出怪异之处。
“好厉害!”
金元眼冒星星,这并非天方夜谭,人与人的较量,势力和势力间的斗争,最后总会落到信息差,军队数量、武器装备、作战计划这些都属于信息,如果能提前知道对方的这种情况,拉开信息差距,就是抢占先机。
祁沿明能从微末的信息中整合成有用的部分,化零为整,源于强大的文化储备、文字判断和信息整合能力。
这实在超脱一个纯粹的学者形象,令金元内心实实在在敬佩,又有些愁怨,最后都化作对自己的恼怒。
脸上变幻莫测的小表情不偏不倚落入一双幽深的凤眸之中。
“孟帅,您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敬酒者不计其数。
大腹便便的中年富商表情里看不出半点虚假,十足真诚,酒杯端得非常地低:“多亏了有孟帅,我们这些人才能安稳做生意。”
“这是小女………如果孟帅…………”
“愿为孟帅鞍前马后。”
孟非臣倚着皮椅靠背,双腿交叠,姿态慵懒,粗砺的指节在实木桌上轻轻地敲,漫不经心的应付着人。
好家伙,金元心里嘀嘀咕咕、骂骂咧咧,无论哪个时代酒桌文化都必不可少,他又没背过祝酒词,这一个个话说得那么好听,送钱送女儿,总不能到他这就干巴巴的问声好吧?
丢脸了可别怪他昂!
他怨念地盯着金廷垣的后背。
又有点好奇,金廷垣会怎么恭维对方?
“孟帅。”
然而金廷垣只是简单打了声招呼,重复了之前的话,不过这次不用对方开头,自己开始走流程:“这是五弟金元。”
金元两只手握着杯身,上前低声问好:“孟帅好………”
然后偷瞄金廷垣,特别像第一次进入社会的学生,不敢多说一句话,做什么都要先问领导一句。
金廷垣没说话,孟非臣倒是若有若无地泛起点笑:“你好,小少爷。”
他手腕轻抬,和金元碰了个杯,清脆的玻璃响让许多人侧目,毕竟这位孟帅今晚可是难得和人举杯,不过一瞧金廷垣又觉得可以理解。
北平生意场上最年轻最有名的金大少,孟帅想来是卖他面子,不知道这个金五少爷哪里冒出来,原先一点消息没有,小模样倒是好,还猜想这位不近女色的金大少学会包养戏子那一套,没想到是亲弟弟,瞧着还有几分看重。
金元很想摆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可是脸上只有纠结,金廷垣让他不要喝酒,可是现在不是他要喝,是不喝不行呀……
他小眼神瞟了金廷垣一眼,含住杯沿抿了一口,咦?有点甜,忒!酒精味好重啊!呸!tui!
下意识呸了一声后,他僵硬的抬起头,紧紧攥着酒杯没动。
缥色长衫的少年抿着唇,肢体僵硬,怎么看都好像透着一股子无措。
金廷垣额头跳了跳,也没料到这个五弟能不讲规矩到这种地步,正要给他解围,爽朗的笑轻轻响起:“看来红酒不适合金小少爷,换杯牛奶。”
他把金元的酒杯拿过来,随手放到服务生的托盘上。
金元悄悄吁了一口气,随即皱了皱鼻子,牛奶?勉强喝一口吧………
明明他什么话都没说,可是灵动的桃花眸又好像会说话一样把主人的内心泄露得干干净净。
“还是换杯甜水吧。”
孟非臣话转了个弯,立时见少年眼睛亮晶晶的,若是只猫儿,大概会喵喵喵地表示赞同。
“谢谢……”
金元用行动表示自己不会喵喵喵,但是很有礼貌,孟非臣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捻了捻指腹没有过多言语。
“见笑了孟帅。”
金廷垣眼中微光闪过:“五弟流落在外多年,言语不当还望见谅,听闻军队有意往睦河一带驻扎…………”
孟非臣移了视线,面色平淡,分神瞧见少年在兄长的指示下乖乖捧着甜水坐到远处的窗檐下,便同金廷垣聊起来。
金家资源雄厚,金廷垣在和国外积攒了许多渠道,阿司匹林这类军需药物只能依靠进口,孟非臣当然不会错过,加之金廷垣精明狡猾,生意场上左右逢源,但难得暗里立场坚定,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金元瞧着他们发呆,唉,都是高高帅帅的有为青年,相比之下他就是个废物点心嗷…………
没事哒、没事哒,说不定他就是明日的文学新星呢!
他喝了口糖水,美滋滋的幻想着。
不会喝酒就卡死了很多路子,毕竟酒桌文化在华夏长盛不衰,不过他本就不打算沾染金府的东西,他可以跟祁沿明一起走文人这条道,写稿子也是很赚钱的,再者,好的教书先生一个月能拿四十大洋,他是比对祁沿明每月五十的薪资来看的。
再不然,他去做账房先生、跑堂………
他现在干干净净,总不能被轰出去了吧?
反正金廷垣这种生意人他是做不到,金元小小佩服了一下金廷垣,既要忙百货公司 ,时常还得应付酒局,也是很厉害了!
不过这份敬佩很快荡然无存了。
孟非臣只是浅谈几句就很快走了,参加庆功宴本就是百忙之中拨时间,他带着副官疾步而出,余光瞧见缥色的纤细身影从餐桌给偷摸拿了些点心,一小口一小口吃的欢快,看见人群拥着送别,急忙跟着站起来,嘴角都还沾了一点点心屑。
勾了勾唇,他钻进车里,队列很快消失在暮色之中,金元慢慢收回视线,却见金廷垣脸色不怎么好看。
别问他怎么从一张带着笑同人继续寒暄的精明面孔上看出不高兴的,反正金元就是凭着小动物般的直觉感受到的了。
最可恶的是,这副掺杂着生气的不悦还是冲他来的!
金元努力缩小存在感,暗骂金廷垣,他又没招他惹他?
金廷垣坐在汽车里不吭声,其实他不高兴还真不是冲金元去的,而是不满意孟非臣对金元的格外关注。
他又不是那些没皮没脸的商贾,犯不上靠卖弟弟攀关系,何况他亲口答应四弟带人出去混个脸熟,不叫人看轻,如今反倒弄巧成拙了。
金大少只是手里没枪杆子,不是没底气,他判断作为交易对象,孟非臣不会横行无忌,且孟非臣也不是那样昏聩的,就是怕万一,那就有点麻烦。
他瞧了眼趴在窗户边上吹风的少年,心下觉得真是个麻烦。
瞧见路边清瘦身影才心生喜悦:“沿明,这么晚,你是要去找我?有什么事?”
祁沿明俊雅的脸庞在夜色里温润如清风:“倒也不是………”
他袖子里还揣着整理出来的名单,虽然在北平结识的人颇多,事实上交心的不多,与金廷垣来往过几次,是个有趣的人,和外界传闻大不相同,不知不觉放下警戒线,心里第一个时间冒出的人选就是金廷垣。
他微微叹口气,不知自己是错是对。
司机立刻踩刹车,金廷垣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就练出来了,怎么看不出祁沿明虽然否定其实就是去金府:“打个电话我让人接你就是,一路走来多费脚程。”
他狐狸眼舒展,眼角微微上挑,商人的冷漠精光全化作对友人的柔色。
金元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好会变脸的男人?而且凭什么上次还叫祁先生,现在就叫上名字了?好大的脸!
“祁先生~”
金元忿忿,小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呀~”
小少年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不知跟谁学的矫揉造作的腔调,引人发笑。
祁沿明没有辜负学生的一片好心,歉意地对金廷垣颔首,绕道另一边上车。
金元的尾巴简直要翘上天了,金廷垣呵了一声,他又安分下来,心虚转头,殷勤地拉着祁沿明说话:“祁先生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闲逛到这………”
和小孩子自然不能说实话,祁沿明随意说了两句就略过去,反而问起金元近来学习得怎样,金府聘请他做先生,一旬休假两天,这两日他并没有去上课。
金元愁眉苦脸,考校课业难道是每位教书先生不可磨灭的习惯吗?在外面碰上也要考他?
他想了想,决定给祁沿明一点小震惊,张口就来:“It's autumn october,the morning ………………over the horizon,……………was filled with ………………,pearl, silver, rose mist and………”
这段是摘选自《绿山墙的安妮》,是祁沿明上节课布置的课业,让他们誊写他的译文再翻译回去,其意是:“已是金秋十月了,朝阳从地平…………谷中弥漫……………浅紫色、珍珠色……………雾气和迷迷蒙蒙的水色……”
祁沿明:“查过字典?”以目前的学习进度,翻译得水准过高了…………
“autumn?秋天”
金廷垣插话:“应该用fall比较合适吧?”
这是美式英语和英式英语的区别了,现如今国内非常注重英语教育,占分比赶得上国文甚至并驾齐驱。
很多新式学堂自行编纂了英语教材,是绝不可少的选修课程,内容在原先清政府的基础上前例上网罗方面常识、知识,不单做学语言学科,其中燕州大学周先生的作品最受欢迎,印书馆长销不衰。
这些教材在发音、文法上则偏向美式英语,有些教材内容也非常意思,例如“how are you?”译为君安好,“I m very well,thank you.”则译为谢君余,甚好。
祁沿明带来的教材便是这本,金元第一次翻开的时候兴味十足,国文诗意跃然纸上,竟然能一举两得,学得文学知识。
“金大少,英国人翻译却是autumn。”
对于金廷垣的疑问,祁沿明从容解答,倒是让留过洋的金大少来了兴致,越过金元同他交谈起来:“现下英语教学从翻译法过渡到直译法,但我看沿明还是更赞成翻译法?”
祁沿明摇摇头:“各取其长罢了。”
“这才是,取一罢一,过分强硬,我要是学英文时有沿明这样的先生就好了,太可惜了。”
金廷垣的狐狸眼直直看着人时满是柔光,祁沿明曲了曲手指不知怎么有些反应不及,这位金大少言语偶尔太过夸张了。
“…………………”
“五弟刚刚翻译的是哪本着作?你选的必定是本上上佳作。”
祁沿明停顿两秒,只是谦虚的表示自己随手摘录的一些片段,觉得内容挺适合用作翻译练习。
金廷垣支着头,眼中含笑:“改天我也试着翻译一段,让你点评点评………”
………………
…………
金元夹在两人中间略显局促,又觉得气氛有一点点奇怪,自己使的坏坑了自己,他捏着指节左转转右转转,谁说话就看向谁,看着非常忙碌,好似非常积极的参与到他们的话题中去,其实就是瞎忙活…………
这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他们交谈的许多东西金元根本插不上话,他撅着嘴,开始想金廷芳了………
什么不卑不亢,金廷垣恭维起人来太腻人了!
倒是祁沿明时不时同他说两句,怕小少年受了冷落,而金大少只嫌他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