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往后退了一步。
他皱眉看着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忙着救人的联义小弟，扭过头去询问马尾雄。
“阿雄。”
“他们是不是想讹我啊？”
马尾雄从联义众人的身上收回目光，表情逐渐开始兴奋。
“老大。”
“细眼杰是真的昏迷了，挑，联义的人都是蛋散，细眼杰这个扑街连老大你的一拳都接不住。”
“我倒要看看细眼杰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咱们的场子里闹事。”
身后的小弟们闻言一个个的眉开眼笑。
老大威风，他们这些当小弟的自然也就跟着一起威风。
在这条街上，以后再见到联义的烂仔，他们都不用拿正眼瞧对方，反过来联义的人见到自己，就得伏低做小。
“老大。”
有人提议道：“既然细眼杰已经昏死了过去，那我们也算是帮客人出了一口恶气，堂口的招牌算是保住了。”
“咱们撤吧。”
啪。
孟德反手一巴掌拍了过去。
这一下力量不大，教训的意义多过打人。
他喝了口汽水，没好气地朝着身后的小弟们说道：
“那桌和头酒还没摆，一万块钱也没出，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太便宜细眼杰了。”
“我看他就是装的，想讹我。”
几个小弟对视一眼，使劲点了点头，一起看向‘诈骗犯’细眼杰。
好半晌。
细眼杰才在联义小弟的呼唤中悠悠醒来。
“嗯......”
他迷迷糊糊地发出了一声低吟，随后伸手摸着脑袋说道：“怎么回事，谁打我头了，好疼啊。”
瘦鸡一脸惊喜地喊道：“老大，你没事吧，你可算是醒了。”
“老大醒了。”
臭口强激动地叫道：“快，快把老大扶起来，找个凳子坐下缓一缓。”
凳子是现成的。
有人从鱼丸老板那里拿来凳子，其他人则七手八脚地把细眼杰扶到凳子上坐稳，然后站在一起怒视孟德。
孟德当然不会把几个小卡拉米放在眼里。
他笑吟吟地走到细眼杰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杰哥。”
“怎么那么不小心摔倒了呀，刚才你的头撞在小推车上了，那动静可大了，把我都吓了一跳，你不会是装的吧？”
细眼杰此时已经从懵逼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
虽然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不记得了，但自己被拳王德一拳放倒的事情还是有点印象的。
“你！”
细眼杰愤怒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本来打算拼了命也要打回去，把场子找回来的，可是等听清了孟德说的话以后，却当场愣在了原地。
古惑仔混社团，靠的是什么？面子！
有面子的话，那人人都服你，没人敢跟你作对，要是没了面子，连小瘪三都敢上来踩你一脚。
古惑仔靠什么发财？还是面子。
有面子，自然就有大老板、大水喉找你合作，躺着都能赚钱，要是没了面子，鬼都懒得搭理你。
对于古惑仔来说，有面子和没有面子，那是一个天和一个地的区别。
细眼杰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孟德。
刚才他被孟德一拳放倒，可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虽然是意外，但外人可不知道，消息一旦传了出去，那他的面子就没了，人也就不值钱了。
不光压不住下面的小弟，连老大鸭梨坚都不会再拿正眼瞧他。
孟德的话算是给他留了面子。
虽然摔倒以后撞在小推车上昏了过去，这种说法听起来有点离奇，但总好过连人家的一拳都接不住。
只是，拳王德能有这么好心帮自己吗，会不会有阴谋！
细眼杰愣愣地站在那里，神色变幻不定。
挑！
就凭拳王德一个打仔，怕是连阴谋两个字都不会写吧。
细眼杰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脸上也慢慢地露出了笑容，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愤怒地吼叫。
“挑那星。”
“明明是你一拳把老大打昏了，老大摔倒以后才会撞在小推车上的，你他妈的想赖账啊。”
臭口强愤愤不平的控诉，誓要拆穿孟德虚伪的面目，让老大知道实情。
“闭嘴！”
细眼杰扭头恶狠狠地瞪了臭口强一眼，等对方乖乖闭嘴以后，才用阴冷的目光逼视着鱼丸老板。
他咬着牙，一脸狰狞。
“刚才确实是我不小心摔倒了，这件事跟拳王德没有丝毫关系。”
鱼丸老板猛点头。
这会儿他也明白过来了，原来细眼杰并不是真的对自己狠，而是战斗力太拉胯，连一拳都接不住，直接被人家打到昏迷。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偷偷得鄙视对方，表面上还是很听话的。
而且他也不打算再继续待下去了，为了防止再惹上什么麻烦，这家伙急忙推着小车，头也不回地跑路了。
“嗯！”
细眼杰对鱼丸老板的顺从还算满意。
他也不担心对方会乱传消息，毕竟他背后靠着联义社团，收拾一个普通人还是很容易的。
“哈哈。”
细眼杰尬笑了两声，朝着孟德说道：“拳王德，刚才咱们说到哪里了，我是不是要请你吃鱼丸来着？”
“不是。”
孟德摇头反驳道：“是我来找你讲数的，你在我的场子里打了客人，刚才你可是都承认了的，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讲数？”细眼杰咂了咂嘴。
讲数，也就是谈判。
1909年，勇义堂的黒骨仁提倡社团之间以和为贵，一旦发生纠纷时，要用讲数的方式解决问题，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动武。
这可不是好心。
而是动武是要花钱的，财力和人力成本太高，影响社团赚钱，而且容易遭到警方的打压，再一次影响社团赚钱。
瞧见没，说来说去全是冲着赚钱去的，什么和啊、忠啊、义啊之类的，快省省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规矩是慢慢地建起来了。
有些聪明人很快就发现了规矩的好处。
这个东西简直妙用无穷。
大社团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手持规矩的大棒，想打谁就打谁。
小社团则可以利用规矩，卖惨博同情，防止被大社团吞并。
而对于古惑仔个人来说，当他弱小、没钱、没地位的时候，规矩就是保命符，不但能护住小命，还能利用规矩出人头地。
好处不要太多，谁用谁知道。
孟德来见细眼杰，就是来讲数的，也是来讲道理的。
只不过想要钱的话就得好好谈，不能动手伤人，反过来伤了人的话就不能再提钱，二者只能选择一个。
他把人打了，又想要一万块钱，这就坏了规矩。
但细眼杰亲口承认，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那就没事了。
“哈哈。”
“啊哈哈哈。”
细眼杰一听孟德是来讲道理的，不由得大笑出声，发自内心地感觉好笑。
呸。
一个打仔也想学人家讲数，你有那个脑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