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苏晚正抱着糯米在院里晒太阳，教他认篱笆上刚开的牵牛花，虎头则在旁边的席子上啃着自己的小脚丫，自得其乐。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雪梅和她婆婆林老太太走了进来。
林老太太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审视一切的模样。
但今天她一进门，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钉在了苏晚怀里的糯米和席子上的虎头身上。
两个小家伙养得极好，虎头虎脑的，眼睛黑亮有神，小胳膊小腿像嫩藕节似的白里透红，比年画上的娃娃还招人喜欢。
他们也不怕生，糯米看着陌生人咿呀了一声，虎头则放下脚丫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
林老太太的脚步顿住了，那双惯常挑剔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喜爱，但她很快绷住了脸。
硬生生把目光移开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对林雪梅说：“站这儿干嘛？不是说要找样子吗？”
林雪梅有些尴尬，低声应了句：“嗯，妈，我去苏晚那儿找个鞋样。”
她说着朝苏晚走去，目光却忍不住飘向两个孩子，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苏晚站起身笑着打招呼：“林大娘来了。”
又对林雪梅说，“鞋样在屋里，我拿给你。”
说着把虎头也放在了席上。
林老太太站在原地，眼神却又不自觉地溜向了席子上的糯米。
糯米正好冲她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一下，还挥了挥小胖手。
林老太太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强行忍住，最终只是硬邦邦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苏晚的招呼。
她背着手踱到葡萄架下，假装在看那刚爬藤的葡萄苗，但眼角的余光始终没离开那两个孩子。
苏晚拿了鞋样出来递给林雪梅。
林雪梅接过道了谢，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看着自家婆婆那副想看又强忍着还非得摆出嫌弃模样的别扭姿态，心里又是好笑又不是滋味。
果然，林老太太看了一会儿葡萄藤，终究是没忍住。
她转过身走到席子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糯米，语气还是那股子挑剔味儿：“这小丫头，倒是比上次见胖了点，不过女孩子家，太胖了也不好，将来嫁不出去。”
苏晚：“……”
这才九个月大的孩子，就跟嫁人扯上关系了？
林雪梅脸色微红，扯了扯婆婆的衣袖：“妈。”
林老太太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目光又扫向虎头继续点评：“小子倒是壮实像他爹，不过光壮实没用，得聪明，将来才能有出息。”
她说着话锋猛地一转，刀子似的目光就砍向了林雪梅，“所以说啊，这生孩子就得趁早！优生优育！年纪大了生的孩子能聪明到哪儿去？你看人家苏晚，年纪轻，一生就是俩，还都这么水灵！你再看看你！磨磨蹭蹭到现在，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老卫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又来了。
林雪梅的脸瞬间白了，咬着嘴唇手指紧紧攥着那个鞋样，指甲都快掐进纸里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苏晚，眼神里满是难堪和委屈。
苏晚听得直皱眉，这林老太太说话也太刻薄了，她正要开口，院门再次被推开。
是卫参谋下班回来了。
他显然在门口就听到了自家老娘的高论，脸色不太好看。
他几步走进来，先是对苏晚和闻声从屋里出来的顾衍之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沉静地看向自己母亲：“妈，您怎么又说这个。”
林老太太见儿子回来，气焰收敛了一点但依旧嘟囔：“我说错了吗？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我能不急吗？”
卫参谋没接她的话，而是走到林雪梅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手里被攥得皱巴巴的鞋样，顺势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动作细微却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看向林雪梅，声音不高却清晰：“雪梅还年轻身体要紧，孩子的事顺其自然，不急。”
林雪梅抬头看他，眼圈微微有些红了，她没想到丈夫会当着外人的面直接维护她，反驳婆婆。
林老太太一听更不乐意了：“你不急我急！我还等着抱孙子呢！顺其自然顺其自然，顺到猴年马月去？你就是太惯着她！”
卫参谋眉头蹙起语气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力度：“妈，生孩子是我们夫妻俩的事，雪梅是我爱人，我不惯着她惯着谁？以后这话别再说了。”
他这话一出院里瞬间安静了，连苏晚和顾衍之都有些意外。
卫参谋平时话不多，看起来精明严肃，没想到护起媳妇来这么直接强硬。
林老太太被儿子堵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指着卫参谋“你”了半天，最终气呼呼地一跺脚：“行！行！我不管了！你们爱咋咋地！”
说完扭头就往外走，连鞋样都忘了。
林雪梅看着婆婆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神色平静却态度坚决的丈夫，心里百感交集，那股积压已久的委屈和酸涩仿佛找到了出口，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慌忙低下头。
卫参谋像是没看到她的失态，只是对顾衍之和苏晚道：“见笑了，我们先回去了。”
顾衍之点点头：“慢走。”
卫参谋这才轻轻揽了一下林雪梅的肩膀，低声道：“走吧。”
林雪梅低着头，跟着他默默走了出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苏晚轻轻叹了口气，对顾衍之说：“卫参谋人还挺好的。”
顾衍之看着怀里正好奇张望的儿子，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却笃定：“是个爷们儿。”
维护自己的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经此一闹，大院里的气氛又微妙了一些，大家都看出来，卫参谋是真心护着林雪梅，而林老太太那套催生大法，怕是没那么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