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慢盖住光桥遗址的轮廓。夜枭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手里举着支黄铜哨子，正给铁鹰公会的新兵们演示守护哨调——那调子短促、锐利，像道破空的冰棱，是从前警戒时用的老调子。
“不对，再硬点！”夜枭皱着眉，用靴跟踢了踢一个新兵的靴底，“这是哨子，不是笛子，吹得跟棉花似的，能吓住谁？”
新兵涨红了脸，再吹时，哨声还是发飘。旁边突然传来阵银铃般的笑，族长的孙女阿谣抱着束月光草走过来，发梢缠着串蓝铃花，一晃就叮当作响。“夜枭大叔，您这哨声太凶啦。”她把花束往石台上一放，从兜里摸出支竹哨，“试试掺点这个。”
竹哨凑到唇边，阿谣轻轻一吹，调子软得像溪水，缠缠绵绵漫过来，正好接住夜枭那硬邦邦的哨声尾巴。新兵们看得发愣，夜枭挑眉：“软趴趴的，能顶什么用？”
“您听嘛。”阿谣招手让身后的孩子们过来，“唱起来呀。”
十几个旧文明后裔的孩子排着队，齐声唱起古老的安魂歌。歌词是没人懂的古语，调子却温温柔柔，像月光漫过草地。阿谣的竹哨混在歌声里，夜枭的黄铜哨子试着往里融——起初总像两块硬碰硬的石头，撞得刺耳，可唱到第三段，有个新兵没跟上哨调，下意识跟着歌谣哼了两句，竟意外地顺了。
“对喽。”阿谣眼睛亮起来，“就像编草绳，得有硬草撑劲，软草缠缝，不然风一吹就散。”
林野站在台下，看着高台上的动静笑了。夜枭的哨声渐渐收了些戾气，像冰棱裹了层薄雪；阿谣的竹哨也添了点脆劲，不再那么软绵。当哨声与歌谣在某个高音处撞在一起时，光桥遗址的能量节点突然“嗡”地亮起，淡金色的光顺着节点纹路漫开，在地面织出张完整的网——比平时测试时亮了三成。
“原来如此。”苏晓捧着数据板走过来，指尖点着跳动的能量值，“硬哨是骨，软歌是肉，骨血相融才撑得起这防御网。”
铁山扛着把锤子从工事那边过来，正好撞见个新兵学着用哨子吹歌谣的调子，憋得脸通红。“我来试试。”他夺过哨子，竟吹得有模有样——那调子是他女儿小时候唱的摇篮曲，软乎乎的，混在夜枭的硬哨里，竟格外和谐。
夜枭瞥了眼铁山，嘴角撇了撇，却没再骂“软”。他对着阿谣抬了抬下巴：“再教段词，孩子们嗓子亮，正好给哨声搭个架子。”
阿谣笑着点头，孩子们的歌声重新响起，这次混了更多人的哨声——有新兵生涩的，有铁山温柔的，有夜枭那道渐渐带了暖意的。能量节点的光越来越亮，在暮色里像串发光的珍珠，把每个人的影子都镀得软软的。
林野往回走时，听见身后传来段新调子：硬哨子打底，软歌谣缠上来，中间混着几句跑调的哼唱，却比任何演练过的防御阵型都让人安心。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半块阿九留下的玉佩，突然懂了——所谓守护，从来不是硬扛，是让该硬的有骨头，该软的有温度，像这哨声与歌谣，撞在一起，反倒成了最结实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