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渊那句“我很满意”和眼中罕见的赞赏，像一颗能量持久的糖果，让林晓悠连续几天心情都保持在一种轻飘飘的愉悦状态。
这天上午，她正专注地修改着那份傅景渊亲自交代的总结报告，内线电话又响了起来。是陈默。
“林小姐，傅总请您中午十二点，到地下车库b区。”陈默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无波，传达着指令。
林晓悠的心跳下意识地漏跳了一拍。去车库？他又要亲自来接？这次是去哪里？
“好的，陈特助，我知道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挂断电话，她看了看时间，离十二点还有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工作报告上，却发现有点难以集中精神。脑子里忍不住猜测，他这次又有什么安排？
十二点整，她准时出现在地下车库b区。那辆黑色的慕尚果然已经安静地等在那里。
她犹豫了一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傅景渊果然在驾驶座上，他似乎刚结束一个电话会议，正取下蓝牙耳机，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神情似乎比在公司时略显松弛。
“傅总。”林晓悠低声道，系好安全带。
傅景渊“嗯”了一声，发动车子，驶出车库。他没有说去哪里，她也不敢问。
车子没有开往她想象中的那些需要正装出席的高级餐厅，而是在市区穿梭，最后拐进了一条闹中取静的、布满梧桐树的老街，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私房菜馆门口。门面很小，甚至没有醒目的招牌，只有一块古朴的木牌，刻着一个“膳”字。
“下车。”傅景渊解开安全带。
林晓悠跟着他走进店里。内部环境却别有洞天，清雅幽静，只有寥寥几张桌子，用屏风巧妙地隔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食物原香和檀木气息。没有菜单，老板似乎认识傅景渊，恭敬地引他们到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然后便去准备了。
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能来的地方。
林晓悠有些拘谨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种过于私密和安静的环境，让她觉得比在豪华餐厅更不自在，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名为“约会”的暧昧因子。
傅景渊没有看她，只是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她面前的茶杯斟了七分满。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做过无数次。
“谢谢……”林晓悠受宠若惊，连忙小声道谢，双手捧起微烫的茶杯，氤氲的热气稍稍缓解了她的紧张。
菜很快上来了。不是那种摆盘精致得像艺术品的菜肴，而是家常却又明显花了极大心思的菜式。清炖的鸡汤色泽清澈，香气扑鼻；清蒸的鱼火候恰到好处，肉质鲜嫩；就连一盘简单的炒时蔬，都翠绿欲滴，让人食欲大动。
“吃吧。”傅景言简意赅，自己先动了筷子。
林晓悠确实也饿了，尤其是闻到这诱人的食物香气。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太好吃了！鲜甜嫩滑，完全保留了食物本身的味道！
她的细微反应没有逃过傅景渊的眼睛。他看着她那像小仓鼠一样悄悄鼓起的脸颊和微微发亮的眼睛，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一下。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傅景渊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林晓悠更是埋头苦吃，不敢多言。但气氛却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尴尬窒息。没有刀叉碰撞的拘谨，没有服务生频繁的打扰，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树叶沙沙声。
他甚至又给她盛了一碗汤，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
林晓悠捧着那碗汤，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这好像……真的是第一次，他们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只是为了吃饭而坐在一起。没有压迫，没有训斥，没有令人心惊胆战的“追求”宣言，只有食物和一种……近乎平和的氛围？
她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他正低头喝汤，侧脸在窗外透进来的柔和光线下，显得没有那么冷硬，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惯有的锐利。
这一刻，他好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令人畏惧的总裁，只是一个……长得过分好看、吃饭姿势过分优雅的男人。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跳莫名乱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喝汤。
“工作总结写得怎么样了？”傅景渊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话题转到了工作上。
林晓悠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坐直身体，认真地汇报进展：“已经完成大部分了，数据部分都核对过了，正在梳理核心逻辑和可复用的方法论……”
她说着，不知不觉就投入了进去，甚至鼓起勇气提出了两个自己遇到的难点，询问他的看法。
傅景渊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句话，往往一针见血，能瞬间点醒她。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工作交流。
在这安静私密的空间里，讨论着工作，吃着美味的家常菜……林晓悠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他们之间那巨大的鸿沟和之前所有匪夷所思的经历都不存在了。他们只是上司和下属，进行一次平常的午餐和工作探讨。
这种感觉……竟然有点……好？
吃完饭，老板送来了餐后水果和清茶。傅景渊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端起茶杯，慢慢品着，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林晓悠也放松了下来，小口吃着甜甜的水果，心里那片一直紧绷的区域，仿佛被这温暖的阳光和食物微微熨帖平整了。
原来，和他单独吃饭，也并不总是那么可怕。
甚至……有点舒服？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赶紧摇摇头，甩掉这个危险的想法。
就在这时，傅景渊转回目光，看向她，忽然问了一句与工作毫不相干的话：
“合胃口吗？”
林晓悠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头：“很好吃……”
“嗯。”傅景渊淡淡应了一声，放下茶杯，“以后想吃，可以常来。”
以后？常来？
林晓悠的心又提了起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以后还要经常这样“共进午餐”的意思吗？
没等她细想，傅景渊已经站起身：“走吧，该回去了。”
第一次共进午餐约会（虽然林晓悠坚决认为这只是上司对下属的工作餐），就在这种略显诡异却又莫名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没有浪漫的告白，没有刻意的亲近，只有好吃的食物、短暂的工作交流和一个看似随口的“以后”。
但有些东西，似乎就在这平淡的日常里，悄然发生了变化。
回公司的路上，林晓悠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不再只有恐慌，还掺杂进了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的期待和困惑。
午餐约会，原来也可以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