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秒。”
梨花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当初招募阿九时她特意调查过方大哥选定的人——不过是个刚入塑生境的学生，履历上唯一亮眼的就是杂货铺解剖师的经历。
“没想到真能过关。”她语气里带着尚未收敛的惊讶，随即转为锐利，“但在海底，这近1秒的差距足够你死万次。”
阿九闻言脸上的笑容重新绽开光彩，可那双吊梢眼里已藏不住轻蔑。
梨花没理会两人的反应，转身走向下一个测试点。
作战靴叩击金属地面的声音在甬道里回荡：“跟上。”
阿九朝谢白晓动了动嘴唇，终是没有说话，自以为温和的向他点头祝贺后，便快步跟上梨花。
“咳——”
谢白晓咳出堵在气管的淤血。
带着淡淡腐臭的血腥气涌入肺部，塑生境的超凡躯体却如同被注入了燃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内脏损伤。
他抬起脸，凌乱黑发间目光如淬火的钢刃。
“速度固然重要……”他轻触作战服上携带的各类道具，望向二人离去的背影，“但作为诱饵，活到最后才是真本事。”
————
“不感兴趣了？”吕平安看着玩弄小手手的尘艾歌提问道。
“有点，既然已经知道事件结局，过程猜猜也能复原七八。”
说到这，尘艾歌反倒来了兴致，好奇道：“我说，既然你能够看到完整的未来，那你又是以什么心态将早就知道的事重看一遍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吕平安轻笑出声，紧接着越发肆意，船舱内不断回荡着他那略显？尽显！痴狂的笑意。
埃尔宾秀眉微皱，周围震动戛然而止，独留吕平安扶额狂笑倾倒的模样。
良久。
吕平安停下颤抖的身躯，将扶额之手伸出，示意自己有话要讲。
尘艾歌心神一动，解除对空气位移的固定。
“你也到这个阶段了吗-噗嗤。”
吕平安还是难以完全压制嘴角的笑意，看向尘艾歌的表情热烈而澎湃。
见两人都用看疯子般的眼神警惕地盯着自己，吕平安不怒反喜，声音陡然拔高：“我系统的能力也不是一开始就能看到这么远的未来。”
“当初第一个试炼世界，没有任务模版，没有新手指引，甚至连能力启动方式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
“啊——。”
吕平安长叹一声：“真怀念啊，那段简单刺激的蠢动。”
“蠢动？”尘艾歌重复着这个突兀出现的名词。
“是的，蠢。”吕平安的思绪被引向了更深处的回忆，“当初因为能力限制，不少时候只能看到一角未来。”
“片段的信息带来片段的猜测，有时甚至起到负面的引导，从而干过不少愚蠢的决策。”
“能活过那段时光，我的气运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然后呢？你说我在哪个阶段？”尘艾歌追问。
吕平安低笑几声，继续道：“随着系统能力逐步解放，我能看见的未来越来越远。一件事的始末一目了然，连它引发的连锁反应，也能窥见一二。”
吕平安停顿几秒后，口中吐出二字：“妄念！”
“我将这个阶段称为妄念期。”
“万象尽入眼，妄念困局中。
自以为看穿一切，殊不知已渐进虚无。”
吕平安自嘲地摇了摇头，语气转而凝重：
“当能力继续解放，我甚至能观测到一人一生所能遇到的所有事。”
“然。”
“一切因果、所有可能性，都化作冰冷而精确的轨迹，在眼前交织、延伸、并最终收束。”
他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浮现出一抹苦涩。
“如同上帝般的全知感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物归墟般的空无。”
“惊喜不复存在，因为一切邂逅都已是“重逢”；奋斗失去意义，因为所有结局都早已注定。情感会因过度预知而变得钝化，人生的体验如同反复阅读一本早已倒背如流的书卷。”
“这就是寂寥。”
“一种立于认知极致巅峰的绝对孤独。这是洞察一切的终点，也是失去所有“可能性”的开端。”
吕平安话音落下，眼中光芒尽散，周身弥漫着冰冷寂寥的气息，仿佛被世界隔绝在外。
“你，还没走出来吗。”尘艾歌轻声问。
“是，也不是。”吕平安身上的寂寥感瞬间消散。
他周身律纹骤然变动，远处传来几声轰鸣。回过头时，他嘴角已扬起一道直至耳根的诡笑。
他双手一摊，眼底是无法掩饰的兴奋：
“瞧，意外这不就来了吗！”
尘艾歌恍然，吕平安的情况和他竟是如此相似。
那种看穿一切的寂寥，与他当年化作星海、被信息洪流淹没时的感受类似却不同。
他凭借“无悔”走出迷失，而吕平安，却是用“荒诞”寻回未知。
仔细想想。
蠢动，妄念。
自己过去，不也做过不少愚蠢、狂妄的事吗？
认识上的层次，就算将它套用到其它能力体系上也依然适用。
“那我，在哪一层？”尘艾歌低声自问，“寂寥？不，还不到。”
“没错，虽未至，亦不远。”吕平安接过话，笑容愈发深邃，“当你开始觉得世事无趣，‘寂寥’的阴影，终将找上你。”
他言辞激昂，眼中闪烁着近乎危险的光芒：
“来吧，让我们一起享受这虚无，拥抱这迷惘！”
“不要。”
尘艾歌不屑地啐了一口，顺势将身旁的香香小宾紧紧搂进怀里。
用一副欠揍的语调阴阳怪气道：“哎～呀～，我可不像某些人，被嘲讽了只能躲在被窝里咬牙切齿。”
“你瞧这峰峦，香香软软；这鹅蛋，嫩嫩滑滑；这长腿，润润直直——”
他说着，还故意深深吸了口气，拉长语调：
“嗯～\/嗯～\\嗯～\/嗯～\\～十成十，天上物～”
“讨厌！”埃尔宾一巴掌轻拍在尘艾歌那张痴汉脸上。
她眉间虽蹙着些许不悦，唇角却止不住上扬——被当做展示品不过是情趣，但听到的每一句赞美，都是真心实意的认同。
眼前二人仍在不断腻歪，接二连三的喂饭操作让吕平安连日来积压的“狗粮值”彻底冲破极限。
他沉默着低下头，额前碎发投下深深的阴影，嘴角微微抽动。指节捏得发白，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仿佛有看不见的暗流在疯狂汇聚——
“我踏马跟你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