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叶从嫩绿长成深绿，又悄悄染上秋黄时，念儿的周岁宴已经摆在了酒店宴会厅里。
李振东抱着穿着小西装的儿子，看他攥着林美娟递来的拨浪鼓咯咯笑，突然觉得日子快得像指间流沙——仿佛前阵子还在医院里看他皱巴巴地裹在襁褓里，转眼就会摇摇晃晃扑进人怀里要抱抱了。
“这下总算能松口气了。”林美娟看着妹妹林美玲给念儿擦口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刚摘了哺乳巾的领口。
自从念儿断了夜奶，她重新拾起因育儿暂停的行政部工作，这阵子连部门例会都排到了晚上七点。
好在美玲住家里，白天带孩子、晚上哄睡都妥帖，她才能在晨会时心无旁骛地汇报项目进度。
李振东这边也没闲着。集团刚敲定了城南的产业园项目，从对接政府部门到筛选合作方，他连着两周都在会议室泡到深夜。
秘书小陈总在他揉眉心时递上温好的咖啡，日程表上用不同颜色标着“签约会”“董事会议”“和林女士约会”——最后这项是小陈私下加的，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弯嘴角。
有次李振东瞥见，只笑着说了句“这丫头”，倒没让她删掉。
忙归忙，两人心里都揣着个雷打不动的约定。
每周四下午一点，李振东会提前半小时离开公司，林美娟也会把下午的会议推掉。
酒店房间里永远有刚换的百合，有时是李振东路过花店带的，有时是林美娟趁午休买的。
他们在那里不用想报表和合同，就窝在被窝里聊念儿新学会的发音，或者像年轻时那样拌嘴——“你上周说要陪我逛街，结果又被陈秘书一个电话叫走了”“那不是合作方临时变卦吗？这周补你两小时”。
除此之外的日子，两人常常连电话都顾不上打。
林美娟中午在食堂扒饭时，手机里李振东的消息还停留在早上的“路上注意安全”；李振东深夜签完文件，才发现妻子下午发的“行政部聚餐，晚点回”还没回复。
但谁也没觉得生分，就像两棵根系相连的树，枝叶各自在风里伸展，地下的根却始终紧紧缠在一起。
这天林美娟刚结束一场应酬，站在酒店门口等出租车时，手机突然震了震。
是李振东发来的：“周四下午想吃上次那家日料吗？我让酒店加个刺身拼盘。”
她对着屏幕笑了笑，指尖在冷风中敲出“好啊，再带瓶清酒”，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白天的疲惫好像都轻了些。
远处的路灯亮起来，她知道，不管这周多忙，总有个时间、有个地方，是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时间在指尖敲打的键盘声里一天天溜走，转眼就到了周三上午。
林美娟正对着电脑核对季度报表，办公室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陈裕年手里捏着份文件袋，笑着走了进来。
“陈总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啊？”林美娟停下手里的活儿，抬手示意他坐沙发，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的客气——这位分管市场的副总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很少主动到她这个行政总监的办公室来。
陈裕年在沙发上坐定，将文件袋随手放在茶几上，身体微微前倾：“林总监还记得上次有个重要的应酬吗？就是上周五我跟你提过的，涉及城东项目审批的那个。”
林美娟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椅面。
她记性向来不错，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说上次那个负责审批流程的政府官员？当时我正好有个紧急事情没有去，还让你替我多赔了杯酒呢。”
她语气里带着点歉意，又有些疑惑，“怎么突然又提这个？”
“没错，就是他。”陈裕年笑了笑，眼里的光显得格外真诚。
“那天聊得挺投机，他特意问起你，说想找个时间再聚聚，聊聊项目细节。现在就等你有时间参加这个聚会了。”
林美娟心里盘算了一下，这周的日程表还算宽松。
她知道这种应酬绕不开——城东项目的审批卡着关键节点，那位官员的态度确实重要。
“这样啊，”她点点头，“上次已经推过一次，要是再推辞就有些不妥了。那好吧，您就约时间吧。”
“好的，还是林总监爽快。”陈裕年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
“那就约在明天晚上七点可以吗？地方定在‘云栖阁’，环境安静，适合谈事。”
“明天晚上七点？”林美娟在心里过了遍行程，“应该可以，我把晚些的会调一下。”
其实，她明天哪有什么会，那是每周四下午和李振东约会的日子。
她觉得和李振东约会完了再去参加聚会也不迟。
“那就定在明天晚上七点。”陈裕年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文件袋。
“我这就去联系他确认。”他没多停留，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关门时的轻响像片羽毛落在地上。
林美娟看着紧闭的玻璃门，视线在门上停留了两秒，又转回头看向电脑屏幕。
她指尖重新落在键盘上，心里没什么波澜——不过是场再寻常不过的商务应酬，跟过去几年里参加过的上百场一样，不过是换了个时间、换了个对象而已。
周四下午的阳光透过酒店厚重的窗帘，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房间里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李振东和林美娟并肩躺在床上，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交缠的发丝沾着薄汗，两人胸口都还在微微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林美娟侧过身，指尖轻轻划过李振东的胸膛，声音里带着刚褪去的慵懒：“亲爱的，今天你好大的力气啊，我现在胳膊都软了，感觉快散架了。”
她眉眼微垂，脸颊泛起的红晕还没褪去，语气里的娇羞像羽毛似的轻轻搔着人心。
李振东低笑一声，伸手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是吗？我倒觉得跟平常没两样。要是还没缓过来，要不然我们再歇会儿，等下再来一回？”
他说话时指尖在她腰侧轻轻蹭了蹭，带着点故意的挑逗。
“讨厌死了。”林美娟往他怀里缩了缩，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真动不了了，晚上还有事呢。”
她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发丝蹭得他颈侧有些痒。
沉默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他：“对了，今天晚上你不用来接我了，我有个应酬。”
李振东指尖顿了顿，低头看着她：“哦？几点开始？要弄到很晚吗？”
“七点开始，就在‘云栖阁’。”林美娟手指卷着他的衬衫纽扣。
“就是上次陈大哥提过的那个政府部门的人，负责咱们城东项目审批的。上次已经推过一次，这次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嗯，该去就去。”李振东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语气里带着点叮嘱。
“酒能不喝就别喝，实在推不掉也少喝点，记得给我发消息。”
林美娟笑着在他胸口蹭了蹭：“知道啦，我的酒量你还不清楚？应付这种场合没问题的。”
李振东没再多说，只是收紧了手臂，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慢慢挪动，房间里只剩下彼此平稳下来的呼吸声，谁也没留意到窗外掠过的那片云，正悄悄遮住了半块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