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在纸上留下的圆点尚未干透，陈御风的目光已落在走进会议室的那人身上。对方脚步沉稳，公文包边缘磨出一道浅痕，显然是常出差务的老手。他没有立刻上前握手，而是将笔记本合拢，签字笔横压在文件上方，动作轻却带着不容错置的意味。
厦航代表落座后翻开资料夹，语气平和：“关于‘空中丝绸之路’联盟的合作意向，我们内部评估认为方向可行。”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陈御风，“但实际落地需要配套支持。我们希望贵方每年提供五千万运营补贴，用于航班时刻协调与地面资源保障。”
话音落下，空气凝滞一瞬。
沈昭华指尖微动，正要开口，陈御风轻轻抬手止住。他没有回应，而是打开随身平板，接入主控系统，全息投影随即展开——一幅动态区域客流热力模型浮现眼前，时间轴从当前延伸至三年后，东南沿海与西北枢纽之间的航线网络被层层推演，数据流如星轨般交织。
“根据系统建模结果，”陈御风声音平稳，“若厦航明年一季度加入联盟体系，依托现有航网结构优化中转路径，在不增加额外运力的前提下，单年可新增有效客源两百万人次。按平均票价测算，净收益约为一点八亿元。”
他目光直视对方：“这笔收益，来自协同效应，而非财政输血。我们不需要你们掏一分钱补贴，反而能为你们创造远超行业均值的回报率。”
厦航代表眉头微蹙，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模型预测终究是假设。现实中的航班时刻、空管优先级、地服响应速度，哪一个不是真金白银换来的？纸上算得再准，也抵不过调度台一句话。”
陈御风未动怒，只是手指轻划，画面切换。
实时监控界面弹出，二十个信号源同步显示：央视财经、路透航空频道、彭博终端、法新社直播流……全球主流媒体平台正在对本次会议进行公开转播，部分画面甚至标注了“独家追踪：华夏航空新格局”的字样。
“您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陈御风语调不变，“此刻正通过卫星传向四十三个国家和地区。包括您提到的‘调度台一句话’，也已被三家国际航司的决策组标记为风险提示。”
他停顿片刻，任沉默蔓延。
“如果您认为未来没有价值，我们可以终止谈判。”他说，“等一年后再谈。届时，您的竞争对手已经在我们的统一调度系统里完成了三次航线迭代，拿到了莫斯科、阿拉木图、德黑兰的优先起降权。而您，还在等谁给五千万补贴？”
会议室陷入死寂。
厦航代表喉结微动，额角渗出细汗。他低头翻看资料，手指在“代码共享机制”一项上反复摩挲，终于低声开口：“这个模型……能否开放部分底层参数？我们需要技术团队做交叉验证。”
沈昭华适时递出一份精简框架协议，封面印有双语标识，条款清晰列明代码共享规则、时刻分配优先级、品牌联合推广机制，并预留接口供后续模块接入。
“所有数据接口均可按阶段授权开放。”她说，“首期合作以厦门—乌鲁木齐—第比利斯航线为试点，我方承担全部导航校准与AdS-b增强覆盖成本。贵方可随时接入模拟系统进行压力测试。”
陈御风补充一句：“我们不要补贴，只要协同效率。一旦调度系统成型，所有成员自动接入智能排班、气象预警重构、应急备降联动三大模块。谁先接入，谁掌握先机。”
厦航代表沉默良久，最终拿起桌上的签字笔。
笔尖触纸那一刻，窗外云层裂开缝隙，阳光斜射进来，恰好落在全息地图上。东南沿海的航线光点与西北干线缓缓连接，形成闭环。一条贯穿大陆的东西向航空动脉，在这一刻初具雏形。
协议签署完毕，陈御风收起平板，起身离席。他的步伐穿过会议室长廊，鞋底与地面接触无声，唯有左腕机械表的秒针依旧稳定前行。
电梯门开启前，他停下脚步，调出系统界面。飞行贡献值累计已达临界点，系统提示闪烁：【枢纽节点签到完成，解锁权限升级】。下一秒，一段加密数据包自动生成，标题为《分布式调度中枢v2.0架构草案》。
他将其标记为最高优先级，推送至项目指挥部服务器。
沈昭华留在会场处理交接事宜，神情从容。她将一枚存储卡插入对方设备端口，确认数据传输成功后，轻轻合上公文包。翡翠发簪在灯光下流转微光，钢笔在签名处划出飞鸟弧线，一如往常。
厦航代表走出大楼时，专车已在等候。车门关闭瞬间，他掏出保密手机，拨通一个加密号码。
“他们……比想象中难对付。”他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
陈御风步入地下停车场，藏青色夹克肩线笔直，未沾半点尘埃。他走向黑色轿车，手握上门把手的一刻，车载终端自动亮起，屏幕显示：“调度系统部署预案已加载，目标地点：混凝土搅拌站A区。”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引擎启动的震动传入手臂时，他望向前方通道尽头的拐角。那里有一道人影正背光站立，穿着沾满灰泥的工装裤，手里拎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皮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