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大厅穹顶垂落星芒，将中央悬浮的幽蓝记忆水晶映照得像团凝固的雷云。
苏寒的靴底碾过地面的星屑，耳中传来青冥清冷的声音：“本次拍卖品——‘异时空线记忆’，起拍价十万鸿蒙晶，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万。”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看见记忆水晶表面流转的光纹里，隐约能捕捉到碎片般的画面：有他持剑斩天的背影，有姬九黎垂泪的侧脸，还有一片血海中漂浮的青铜古钟。
破劫剑胚在袖中微微震颤，剑身的血字“白无涯”仍在发烫，像是某种催促。
“十五万。”
风无痕的声音像片碎冰掷进沸锅。
苏寒转头，见那老者倚着廊柱，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腰间新换的青铜铃铛，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显然方才被剑气震碎的铃铛已换了新的。
“年轻人总爱碰运气，可这东西，不是谁都吞得下。”
围观的修士们交头接耳。
苏寒注意到几个隐世宗门的长老皱起了眉，太初圣庭的弟子则摸着腰间的星纹玉佩，目光在他和记忆水晶间来回逡巡。
更远处，陆守一正带着监察使绕着大厅布下淡金色的困阵，玉牌上的“监”字泛着冷光，将出口封得只剩一线。
“二十万。”风无痕又抬了抬手，铃铛轻响，“我劝苏小友一句，这记忆里藏着天道悖论，你如今的修为……”
“够了。”苏寒打断他。
荒古天命纹在掌心泛起微光，他闭眼，任由那纹路顺着血管爬向眼眶——这是他第三次动用本源能力，圣体在经脉里翻涌，像有岩浆要冲破皮肤。
但当他“看”清记忆水晶的刹那，所有灼热都凝作冰锥刺进天灵盖。
原来这根本不是完整的记忆。
水晶内部有三条暗纹，将光团割裂成三个独立的小茧，每个茧里都流转着不同的气息：第一个带着斩道剑鸣，第二个浸着九黎心香，第三个……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鸿蒙系统倒计时的滴答声。
“这水晶可拆分为三段。”苏寒睁眼，天命纹隐入皮肤，额角渗出冷汗，“第一段主因果，第二段主共生，第三段主……”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主死亡。”
全场死寂。
青冥的指尖在拍卖槌上顿住，眼尾的金蝶纹微微发颤——她主持拍卖百年，从未见过有人能识破记忆水晶的结构。
风无痕的铃铛“当啷”坠地，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陆守一的困阵出现裂痕，几个监察使慌忙去补，玉牌相撞发出刺耳的嗡鸣。
“你这是扰乱秩序！”陆守一的脸涨得通红，抬手就要结印，“记忆交易必须完整，岂容你……”
“秩序？”苏寒的笑像刀锋刮过玄铁，“你们的秩序，是用锁链捆住所有可能？”他屈指一弹，破劫剑胚“嗡”地出鞘，剑身上的血字“白无涯”突然暴起，化作一道血光撞向陆守一的困阵。
剑气横扫而过。
左侧展柜里的千年冰魄碎成星尘，右侧案几上的玄铁令符炸成齑粉，连风无痕新换的青铜铃铛都被削成两半。
监察使们慌忙后退，有两个没站稳，直接撞翻了身后的香案，沉水香混着尘埃在空气中炸开。
“这剑……”人群中不知谁低呼。
苏寒能感觉到，整个大厅的目光都锁在他染血的剑身上——那血字“白无涯”，正是方才被他斩断因果的仇敌之名。
剑胚在他掌中发烫，像在说：“看，这就是你斩过的荆棘，这就是你踏过的血路。”
风无痕捂着被剑气擦破的手腕后退，声音发颤：“你疯了……为个记忆，连道器都不惜损毁？”
“我惜的从来不是道器。”苏寒收剑入鞘，目光扫过全场，“而是——”他指向记忆水晶，“我要的东西。”
青冥突然轻笑一声，金蝶纹随着眼尾扬起：“苏公子提出分割竞拍，按本所规则，需得半数以上在场者同意。”她的指尖轻点虚空，大厅内浮起三百六十盏青灯，“现在投票。”
苏寒看见，太初圣庭的弟子几乎全灭了灯，但几个散修和隐世宗门的修士却点了头。
当第一百八十盏灯亮起时，青冥的金蝶纹闪了闪：“通过。”
“第一段‘因果记忆’，起拍价三万鸿蒙晶。”
风无痕的手刚要抬，苏寒已甩出一枚玉牌。
玉牌落地的瞬间，整个大厅的灵气突然凝滞——那是因果钥，能锁住一段因果的至宝，连天道都难以插手。
“我以因果钥为抵押，出价十万。”
陆守一的困阵“砰”地崩碎。
风无痕的手悬在半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监察使们面面相觑，竟无人敢上前阻拦。
青冥的拍卖槌落下，清脆的响声里，她将第一段记忆水晶递到苏寒手中时，低声道：“这一段，藏着你最不愿记起的答案。”
水晶入手的刹那，苏寒的指尖刺痛。
幽蓝的光顺着经脉窜入识海，他看见另一个自己——穿着与此刻相同的粗布杂役服，却跪在血地里，面前是碎裂的破劫剑胚，是姬九黎染血的星纹玉簪，是鸿蒙系统倒计时归零的红光。
“原来……”苏寒的瞳孔骤缩，喉间泛起腥甜，“我曾死在自己手里。”
记忆水晶在掌心发烫，像要融化进他的血肉。
他听见青冥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看见风无痕和陆守一的身影逐渐模糊，唯有识海里那个濒死的“自己”在笑，唇形分明在说：“这一次，别再选错了。”
苏寒攥紧水晶，转身走向大厅后门。
门扉开启的刹那，他闻到熟悉的星屑香气——是姬九黎的本命香。
他摸了摸胸口，因果钥还在，正随着心跳，一下一下，敲着和记忆里相同的节奏。
密室的方向，有光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