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的靴底刚触到命源殿的青石板，鼻尖便涌进浓重的命纹气息。
那气味像淬了星髓的檀香，又混着某种金属灼烧的焦苦，直往他识海里钻。
他下意识按住眉心——那里的命纹印记正发烫，像被人用红铁烙了道痕迹。
\"看墙壁。\"姬九黎的声音从身侧飘来。
她的指尖悬在半空，离墙面三寸，却有细碎的金芒顺着她的指缝漏出来，在青石壁上勾勒出流动的纹路。
苏寒转头，这才发现那些他以为是石纹的暗痕，竟全是古老的符文。
每一道都在微微震颤，像被风吹动的琴弦，而琴弦的另一头，正系着他体内翻涌的命纹之力。
\"共鸣了。\"林无涯的灵体突然落在苏寒肩头，星光比平时更盛，\"你看你掌心。\"
苏寒低头，左手紧握着的破劫剑胚正泛着幽蓝微光。
剑身上原本若隐若现的\"噬主预警\"早已消褪，此刻浮起的\"命源之主\"四个字，每一笔都在渗出金血似的光。
更让他心悸的是掌心——那里的命纹正顺着指缝往外钻，像活过来的金蛇，在空气中游弋着，最后全部没入最近的一道墙纹里。
\"这里......像是命运的源头。\"姬九黎突然轻声说。
她的发梢在无风自动，星髓发饰碰撞出细碎的响，\"我能感觉到天道在发抖。
就像......就像孩子偷翻了大人的账本，怕被发现。\"
苏寒喉咙发紧。
他想起前世最后一刻，自己握着弑天剑刺穿天道时，那道法则之灵也是这样颤抖着求饶。
可此刻的震颤更温柔，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在叩门。
他松开剑胚，任由命纹顺着手臂爬满全身——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压制荒古圣体的力量。
\"嗡——\"
一声清越的钟鸣从殿内最深处炸开。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原本空荡的祭坛中央，不知何时悬浮起一枚鸡蛋大小的命纹核心。
那东西像块被揉碎的星河，无数金芒在内部翻涌，而最中央，裹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你终于来了......第五十六号变量。\"
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带着千年的沙哑。
苏寒的脚步猛地顿住——这声音他听过，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在识海最深处那个与他对视的身影口中。
\"他知道你的编号？\"林无涯的灵体突然凝实成半透明的人形，右手按在腰间不存在的剑柄上，\"我跟着你转世五十六次，从未听你提过什么变量编号！\"
\"因为这是比轮回更古老的秘密。\"模糊身影动了动，面容逐渐清晰。
那是张与苏寒有七分相似的脸，却多了道从眉骨贯穿到下颌的疤痕，\"我是命主，你前世最蠢的盟友。\"
苏寒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里炸开。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雪夜的剑冢，两个身影背靠背斩落九道神雷；熔浆沸腾的深渊，他握着弑天剑，而眼前人正将最后一滴命纹本源注入剑胚；还有那道\"等我回来\"的誓言，原来不是对天道说的，是对眼前这个即将消散的残魂。
\"当年我们联手对抗鸿蒙系统。\"命主的声音越来越轻，金芒核心开始出现裂纹，\"它要把所有可能都锁进秩序的牢笼，而我们想撕开这张网。
可它太狡猾了......它把我们的计划变成了轮回，把希望变成了变量。\"
\"所以五十六次转世？\"姬九黎突然插话。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苏寒身侧，指尖轻轻搭在他手背，\"你说的变量，是指他每次转世都要面对不同的困局？\"
命主的目光扫过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灭世心窍......原来天道把自己的残念种在了这里。
有意思。\"他转回视线时，金芒核心的裂纹已经蔓延到边缘，\"听着，苏寒。
鸿蒙系统的本质是恐惧——它怕有变数打破它的完美。
所以它创造了天命玉牒，用秩序绞杀所有可能。\"
\"那我们要怎么做？\"苏寒的声音发颤。
他能感觉到命主的力量正在流逝，像握不住的沙，\"前世我们失败了五十六次，这一世......\"
\"这一世你有了她。\"命主的手指虚点姬九黎，\"共生枷锁不是诅咒，是钥匙。
鸿蒙系统算不到心窍与圣体的共鸣，算不到命运会在两个人的记忆里荡秋千。\"他突然笑了，疤痕随着表情扭曲，\"当年我总说你太轴，非要用剑硬砍规则。
现在才明白，真正的破局者，从来不是站在规则对面的人。\"
\"那是什么？\"林无涯急声问。
\"是站在规则之上的人。\"
话音未落，命主所在的金芒核心\"砰\"地炸裂。
苏寒下意识抬手，无数光点却像认准了他似的，蜂拥着钻进他眉心的命纹。
剧痛从识海深处炸开，他踉跄两步，后背撞上姬九黎的胸膛。
她的手立刻环住他腰，体温透过衣物传来，混着共生链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担忧。
\"别动。\"她贴着他耳畔低语，\"你的命纹......在扩展。\"
苏寒低头。
原本只在右手臂游走的金纹，此刻正顺着脖颈、胸口、大腿疯狂蔓延。
那些纹路不再是零散的线条，而是逐渐勾勒出一副古老的铠甲轮廓——肩甲处刻着弑天剑的纹路，护心镜中央是鸿蒙系统的混沌图腾，就连靴底都缠着天命玉牒的秩序锁链。
\"你变得更强了......但也更危险了。\"姬九黎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她能感觉到共生链里翻涌的力量，那是连太初圣庭的天道法则都压制不住的狂躁，\"这力量......像是要把整个天元大陆的规则都烧成灰。\"
\"因为它本来就是用来烧规则的。\"苏寒闭了闭眼。
识海里多了段记忆：命主在崩塌的命源殿里大笑，将最后的命纹本源注入他识海时说的话，\"拿着这个，下一世，去站在规则之上。\"
\"轰——\"
头顶传来石屑坠落的声响。
苏寒抬头，只见原本稳固的穹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金纹从裂缝里渗出来，像流血的伤口。
\"殿要塌了！\"林无涯的灵体突然钻进破劫剑胚，剑身上浮起红光预警，\"快走！
再晚就被埋在这里了！\"
姬九黎拽着苏寒的手腕就跑。
她的本命剑\"御星辰\"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剑身划出银色光带，将落下来的石梁一一劈开。
苏寒被她拉着往前冲，余光却瞥见祭坛上那枚\"弑天\"玉牌正在融化，金液渗入地面，在青石板上刻出一行新的古篆：
\"第七次轮回，开始。\"
殿门就在眼前。
姬九黎的指尖已经触到门框，苏寒却突然顿住脚步。
他回头望向正在崩塌的命源殿，穹顶的裂缝里漏下月光，照在那副正在消散的命主残魂虚影上。
\"记住，真正的自由......不在规则之外，而在规则之上。\"
最后的遗言混着石屑坠落的声响，撞进苏寒的耳膜。
他握紧姬九黎的手，掌心的命纹铠甲发出嗡鸣。
这一次，他看清了识海里那道与自己对视的身影——那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带着五十六世的伤痕，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坦荡。
\"走。\"他对姬九黎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这一世，我不会再被命运左右。\"
两人刚踏出殿门，身后便传来轰然巨响。
命源殿的废墟里腾起漫天烟尘，苏寒眯眼望去，却在烟尘中瞥见一道刺目的金色光柱。
那光柱从云端直插下来，正落在命源殿遗址中央，像根捅破天的金矛。
\"那是......\"姬九黎的声音突然顿住。
苏寒没有说话。
他望着那道光柱，感觉体内的命纹铠甲在发烫。
破劫剑胚在他掌心震动，剑身上的\"命源之主\"四个字，正随着光柱的明灭，缓缓变成新的刻痕——
\"弑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