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
侧厅里，那片因为教授的嘶吼而凝固的琥珀，被苏映雪冰冷的声音敲出第一道裂痕。她扶了一下鼻梁上那副已经没有镜片的金丝眼镜，这个习惯性的动作让她找回了一丝属于自己的冷静。
“向全世界公开？你这是在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在那些怪物抵达之前，整个世界会先因为恐慌和暴乱自己把自己撕碎！”她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孙二狗说话，那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恐惧，也混杂着一丝对孙二狗这种疯狂决定的不解。
坤莎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她紧紧靠着墙壁，丰腴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那双总是水光潋滟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主人…他们不会信的…他们只会觉得…这是您为了统一所有势力设下的一个圈套…到时候…”
到时候，不等天上的“蝗虫”降落，地上这些互相猜忌的“毒蛇猛兽”就会先联起手来，将孙二狗这个最大的威胁撕成碎片。
慕容燕没有说话。她弯腰，捡起了自己滑落在地的长剑。冰冷的剑柄重新握入手中，那熟悉的触感让她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孙二狗的背影上，想要从那里找到一个答案，或者说，找到继续握紧这把剑的理由。
“圈套？恐慌？暴乱？”孙二狗终于转过身，他脸上的战意和疯狂不知何时已经收敛得一干二净，又变回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要撕裂天地的战神只是三女的错觉。
他踱步走到苏映雪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起她尖俏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雪儿，你很聪明。你的大脑比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转得快。可你就是太聪明了，想得太多。”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戏谑，“你觉得，我们还有时间去一个个说服他们吗？去跟那群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跟那群自以为是的政客，跟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疯子，开一场茶话会，求着他们团结起来，手拉手对抗世界末日？”
苏映雪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那颗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在疯狂计算，但得出的所有结果，都是绝望。
没有时间。
教授最后那句撕心裂肺的嘶吼，已经宣告了所有常规方案的死刑。
“他们不会信，那就打到他们信。”孙二狗松开她的下巴，转向已经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坤莎，他笑了笑，那笑容在坤莎看来，比金三角最毒的蝎子还要危险。
“他们觉得是圈套，那就让这个圈套变成他们唯一能活命的船。至于暴乱…”孙二狗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宁静的夜色，嘴角的弧度变得森冷，“那就乱。彻底地乱。把所有脓包都挤破，把所有藏着掖着的牛鬼蛇神都逼出来。我需要一场大火，把这片枯萎的森林烧个干净，这样，新的树才有机会长出来。”
他不再是单纯为了掠夺和自保而行动。在得知那名为“牧场”的，令人绝望的真相后，一种更宏大，更疯狂，也更霸道的念头，在他心里破土而出。
个人的强大，已经不足以应对这场席卷宇宙的天灾。他需要整合这颗星球上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资源，所有的超凡者，拧成一股绳。
而要做到这一点，他就必须成为这颗星球唯一的王。
一个不由分说，不容置疑的，独裁之王。
“只有让他们亲眼看见悬在头顶的屠刀，看见真正的绝望，他们才会忘记彼此那点可笑的仇恨和地盘，才会像一群快要淹死的狗，拼命游向我这艘唯一的船。”孙二狗的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心头重重敲响。
苏映雪深呼吸一口气，她胸口剧烈起伏，那身剪裁合体的套裙被撑得紧绷。她终于明白了孙二狗的想法。
这不是一个计划，这是一场豪赌。用全世界的秩序，用几十亿人的性命，去赌一个渺茫的未来。
而孙二狗，就是那个掀翻了桌子，逼着所有人下注的疯狂庄家。
“我明白了。”她推了推已经没有镜片的眼镜框，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恐惧和绝望被她强行压进了心底最深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给我一份目标名单。所有需要通知的势力。”
“所有。”孙二狗吐出两个字。
“欧洲那十三个吸血鬼家族，一个都不能少。尤其是那个叫罗斯柴尔德的，我听说他们家最有钱。”
“东洋那几个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神社，尤其是伊势和出云，把他们的老底都给我掀出来。”
“梵蒂冈那个专门跟非人类打交道的驱魔议会，把信号直接给我接到他们教皇的祈祷室里去。”
“英国那些玩石头和树枝的德鲁伊，还有印度那帮自称能看见轮回的婆罗门，也算上。”
“至于那个神盾局，别找我们那位上尉朋友了，直接黑进他们的最高指挥中心，我要跟他们的局长聊聊。”
孙二狗每说出一个名字，苏映雪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份名单囊括了当今世界几乎所有隐藏在水面下的超凡势力。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足以掀起一场局部战争的恐怖力量。
而孙二狗，准备同时把他们所有人，都拉到牌桌上。
“我需要调用‘天眼’系统所有的算力，并且需要坤莎小姐旗下所有的地下网络资源进行信号中继和伪装。”苏映雪看向坤莎。
坤莎此刻也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孙二狗那张挂着淡淡笑意的脸，一种莫名的狂热渐渐压过了恐惧。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能不能创造奇迹，但她知道，如果不跟着这个男人，她连看到奇迹的机会都没有。
“我所有的渠道，所有的人，都听从您的调遣。”她对着孙二狗深深鞠躬，那惊人的曲线毕露无疑，语气却无比坚定。
“好。”孙二狗满意地点点头。“慕容燕。”
“在。”一直沉默的慕容燕应声道。
“你什么都不用做。”孙二狗看着她，“你只需要把你的剑，磨到最亮。因为很快，它就要饮血了。饮的，可能不是人的血。”
慕容燕没有再问，只是重重点了点头。剑心通明的她能感觉到，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即将降临。
“开始吧。”孙二狗重新坐回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让我们给这个无聊的世界，来一点小小的震撼。”
…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
法国，阿尔卑斯山脉深处，一座不对外开放的古老城堡内。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当代掌权者，一位外表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实际年龄已经超过六百岁的血族亲王，正端着一杯盛放着鲜红液体的水晶杯，聆听着手下的汇报。
“…奥古斯都公爵传回的消息非常模糊，他只说遭遇了不可抗力，让我们暂时不要派任何人前往东方。根据我们的情报分析，他很可能已经…”
汇报者的话还没说完，亲王面前那张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巨大长桌，桌面突然像水面一样泛起波澜。紧接着，一张东方人的脸孔，清晰地浮现在桌面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噗！”亲王一口“红酒”喷了出来，那双历经百年风霜的蓝色眼眸，第一次写满了惊愕。
美国，内华达州，地下五百米的神盾局总部，最高级别的战情室内。尼克弗瑞，这位独眼局长，正听着技术部门主管的报告。
“…‘重生泰坦’项目实验体7号失联，最后的信号发自京城的一处庄园。初步判断，他可能已经…”
“警告！最高权限被未知来源覆盖！防火墙被击穿！我们失去了对主服务器的控制！”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战情室。
尼克弗瑞那只独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他猛地站起：“敌袭？是九头蛇还是…”
他的话被打断了。战情室中央那面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上，所有的作战数据和地图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孙二狗那张放大到足以看清毛孔的脸。
“独眼龙，我们谈谈。”
日本，伊势神宫。被誉为活神主的八十岁大宫司，正跪坐在天照大御神的御神体——八咫镜前，进行着每日的祝祷。古老的祝词在空旷的内宫中回响，带着神圣而庄严的气息。
突然，那面据说能照见过去未来的古老铜镜，镜面光华流转，一个与此地画风格格不入的现代青年影像，缓缓浮现。
“老神棍，别拜了。你家大神都快没地方住了，还有空念经？”
大宫司的祝词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是见鬼一般的骇然。
梵蒂冈，教皇的私人祈祷室。英国的巨石阵中心。印度的恒河岸边。西伯利亚的萨满帐篷里…
在这一瞬间，全球所有隐藏在幕后的超凡势力，无论他们身在何处，无论他们正在做什么，都用一种最意想不到，最粗暴的方式，看到了同一个人。
孙二狗。
他就像一个技术最拙劣，但权限最高的黑客，强行将自己的直播，插播到了全世界所有秘密组织的“电视机”上。
“看来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孙二狗环顾了一圈，仿佛他真的能透过屏幕，看到每一个人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那副轻松的语气，与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形成了最荒诞的反差。
“我长话短说。因为我们所有人的时间，都不多了。”
“首先，给各位看点有趣的东西。”
他话音落下，他身后的背景瞬间切换。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然后，一个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三维模型被展示出来。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根据一本叫《血之法典》的古书，和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情报，建立的计算模型。”孙二狗的声音变成了画外音。
屏幕上，一个蔚蓝色的星球模型在静静旋转。突然，从宇宙的深处，一片由无数光点组成的，如同蝗群般的“阴影”出现了。它们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跨越一个又一个星系，直奔那颗蓝色星球而来。
当“蝗群”靠近时，画面拉近。那根本不是什么光点，而是一艘艘狰狞丑陋，如同腐肉和金属结合体的生物战舰。
然后，直播画面切换成了一段模拟动画。
无数战舰抵达了蓝色星球的轨道，它们伸出如同吸管般的管道，插入地心。整个星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干瘪，最终化为一颗死寂的灰色石块。与此同时，星球表面，无数智慧生命体，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生物，他们的身体中都飘出了点点灵魂之光，被那些战舰如同吸尘器一般，尽数吸走。
整个过程，冷酷，高效，不带一丝怜悯。就像一个农夫，在收割自己田里的麦子。
画面结束，重新切回到孙二狗那张脸上。
“简单来说，我们是一个农场。我们脚下的这颗星球，和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万物之灵’，都只是某些更高维度生物的庄稼。而现在，收割的季节，提前到来了。”
“根据计算，它们已经抵达了太阳系的边缘。穿过柯伊伯带，抵达我们头顶，需要多长时间，我不知道。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下一秒。”
“这不是演习，不是玩笑，更不是我为了统治世界编造的谎言。因为很快，你们就不再有世界可以被我统治了。”
孙二狗说完，端起面前的酒杯，对着屏幕，做了一个遥敬的动作。
“话我说完了。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怎么做，也是你们的事。”
“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后，我会整合所有愿意活下去的力量。我的联系方式，会由我派去的那些‘客人’转交给你们。愿意上船的，来京城找我。不愿意的，那就留在原地，洗干净脖子，准备好当一顿合格的晚餐。”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灿烂，却又让人毛骨悚然。
“我叫孙二狗。从今天起，我是这颗星球的…临时球长。”
“直播结束，祝各位，今晚能做个好梦。”
画面，戛然而止。
全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罗斯柴尔德古堡里，血族亲王手中的水晶杯“啪”地一声碎裂，鲜红的液体混合着玻璃碎片，洒了一地。他那张数百年未曾变过的英俊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名为“恐惧”的情绪。
神盾局战情室，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尼克弗瑞的独眼死死盯着那片已经恢复正常的黑暗屏幕，他的喉结剧烈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伊势神宫内，老宫司浑身颤抖，一屁股坐倒在地，嘴里喃喃自语：“天照大神…这是…天罚吗…”
恐慌。质疑。愤怒。不信。
如同病毒一般，在全球所有超凡势力的最高层疯狂蔓延。有人怒吼着这是东方人的阴谋，有人立刻下令追踪信号来源，更多的人，则是在那段残酷的模拟动画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下，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侧厅里。
苏映雪看着那些瞬间断线的信号，她几乎能想象得到，此刻的地球上，正掀起何等滔天的巨浪。她转过头，看着那个已经悠闲地品起红酒的男人，声音有些发干。
“你把天…捅破了。”
孙二狗喝了一口酒，舒服地叹了口气。
“不。”他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我只是告诉他们，天，要塌了。然后，给了他们一个能撑住天的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那轮高悬的明月。
“现在，游戏才算真正开始。”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飘荡，“让我们看看，这群高高在上的神仙老爷们，在面对真正的死亡时，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