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觉得我会相信你们来之前没有调查过我妹妹的情况吗？”
佐藤美和子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拉莱耶带着怒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赶紧推门而入——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疾言厉色的拉莱耶。
“谁给你的权力，在明知她情况特殊，且没有监护人在场的情况下，对她进行问询？你们日本警察办案，是专挑‘软柿子’捏吗？”
一名警察脸色一变，试图解释：“拉莱耶先生，我们只是例行……”
“例行什么？利用一个心智单纯、无法完全理解事态严重性的女孩，来为你那毫无头绪的调查寻找替罪羊或方便的口供？”拉莱耶打断他，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讥讽。
“我妹妹患有唐氏综合征，不代表她是你们的工具。她可能说不清你想要的‘线索’，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恐惧和压迫！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在我的律师抵达之前，艾丽娅不会回答你们任何一个字。”
拉莱耶轻轻地吸了口气，似乎是因为愤怒牵动了伤口，但他的声音更加冰冷：“现在我也需要休息，请你们滚出我的病房，立刻。”
刚才开口的警察在这无形的压力下流下来一滴冷汗。他从未想过一个还在住院的年轻人会有如此强的压迫感。而直面拉莱耶怒火的青年警察却依旧神色倨傲。
佐藤美和子暗暗皱眉，她听说过这个人，山田寅次郎，小泉派系的人，刚毕业就当了警部补。他无视了走过来的佐藤美和子和试图制止他的同僚，锐利的目光直接锁定拉莱耶，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她是我问过的人里唯一见过红子小姐的人，你现在这样，是在阻碍我们警方询问关键证人！”
拉莱耶的手悄悄移到腰间，缓缓坐在了病床上，细心的人能看出他现在有些不适，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阻碍？我只是在行使法律赋予我妹妹的、在接受问询时应有监护人陪同并免受不当压力的权利。”
山田寅次郎指着拉莱耶，唾沫几乎要飞溅过来，“你妹妹是唯一可能的目击者！她现在必须、立刻、把她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说出来！否则，我就以妨碍公务、妨碍调查的罪名把你抓起来！别以为你认识佐藤美和子就了不起！”
拉莱耶面对咆哮反而笑了，那笑容漂亮却毫无温度，仿佛冰原上绽开的花：“抓我？依据哪一条法律？是依据《刑事诉讼法》中关于保护精神障碍证人的条款，还是依据你背后小泉家的‘意思’？”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别说警察本来就没有权利强迫证人配合，就是真的犯人也有权保持沉默，现在霓虹首相还不姓小泉呢，小泉家的狗就开始汪汪叫了？”
他直接点破了山田的背景，让山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拉莱耶慢条斯理地说，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急迫到不惜背着监护人恐吓一个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女孩，是想尽快找到真凶，还是想……尽快为这起案件‘定性’，找个方便的结案方式，好向小泉家交代？”
山田寅次郎的脸涨得通红，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你竟敢......我一定会让你为你的言行付出代价！”他声嘶力竭地吼道，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动手。
佐藤美和子挡在拉莱耶身前，严厉地看向山田寅次郎：“山田警部补，请你冷静一下，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警察办案要遵循程序和法律，你在恐吓证人吗！”
山田寅次郎怒视着佐藤美和子：“你才是被警视总监夸几句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区区......”
“区区什么？”仿佛生了锈的铁门轴在寒夜里缓慢转动，这个声音响起时，空气中仿佛结了冰凌。
“黑、黑田管理官？”山田寅次郎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捏到的并不是“只有几个警察朋友”的软柿子，而是实实在在的铁疙瘩。
“怎么不继续说了，区区什么？”黑田兵卫低沉的摩擦音里混着砂纸打磨金属的粗粝感，每个字都拖着铅块般的重量砸在地面。山田寅次郎下意识绷紧脊背，垂下的手指微微颤抖。
“仗着自己有背景，无视程序，恐吓证人，还想侮辱同僚？”
黑田兵卫的语调从不刻意拔高，却像钝器反复捶打耳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山田寅次郎的后颈已沁出冷汗，仿佛能看见黑田兵卫独眼深处翻涌的黑色漩涡，像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迫使他在绝对的压迫感中俯首帖耳。
这时，山田寅次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求助地看向自己一直没放在眼里过的坂下警视，却得到一个视若无睹的目光。
手机铃声响了多久，山田寅次郎的冷汗就流了多久，直到铃声结束，黑田兵卫才抬了抬下巴：“出去回个电话吧，别让你舅舅等急了。”
三分钟后，回来的山田寅次郎二话不说，给拉莱耶来了个九十度鞠躬：“红豆泥私密马赛！请您原谅我的冒失，绝不会再有下次！”
拉莱耶直接无视：“艾丽娅，你想告诉他们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艾丽娅点头：“亚恩很虚弱，我帮不上忙很担心，去天台偷偷哭......”
拉莱耶余光看到山田寅次郎的腰有抬起来的趋势，打断了艾丽娅：“艾丽娅，刚才说了这么久的话，是不是渴了？把奶茶喝完再说，不着急。”
——刚才她有说话吗！不一直是你在说？
虽然这么想着，但山田寅次郎动作一僵，腰再次下压，这次幅度超过了一百度，并维持不变。
艾丽娅好奇地看着山田寅次郎微微颤抖的身躯，吨吨吨喝完珍珠奶茶：“我在天台上待了一会儿，一个腰上有红宝石的女孩突然走过来给我糖吃，说了她是魔女，可以让我也当魔女。我和她玩了一会儿游戏，然后她就不见了。”
坂下警视皱眉：“不见了？”
“对啊，”艾丽娅认真点头：“就是‘咻——’地一下没有了。”
除了拉莱耶和艾丽娅外整间屋子的人同时露出无语的眼神，然后在心里怒骂山田寅次郎——这个蠢货忙这一大通到底在干什么啊！这种幼儿园过家家式幻想证词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唐氏综合征患者？还闹得所有人都不好看！
坂下警官清了清嗓子：“拉莱耶先生，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你那天被养兄的捅伤后，为什么要留在酒店，而不是直接去医院呢？”
“我需要纠正你一下，伊恩奥森没有捅伤我，这个伤口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拉莱耶睁眼说瞎话：“不然警视厅今天怎么可能释放他呢。”
坂下警官一愣，然后明白了拉莱耶的意思——他没有立刻去医院是为了留出运作空间，不让捅了他的养兄坐牢。虽然不赞同这种做法，但如果和小泉红子的案子无关，那就是别人的家事，无需自己置喙。
“那么，不提艾丽娅小姐，您当晚在酒店都做了什么呢？”
拉莱耶翻了个白眼：“睡觉啊，不然还能干嘛？”
坂下警官道：“有人能为您作证吗？”
“我可以。”赤井秀一的声音通过变声器传到周围所有人耳中，还有快速赶来的微喘：“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在一起。”
佐藤美和子双眼微微睁大，黑田兵卫剩下的那只眼睛也传达出了主人一瞬间的空白，坂下警官问话的语调变得古怪起来：“一起......睡觉？”
拉莱耶看着赤井秀一身后佯装路过实际在竖起耳朵听领导八卦的、伪装成值班医师在米花收集胚胎干细胞的组织白大褂，脸色红绿相间，变化得十分精彩。
最后，伴随着再也坚持不住鞠躬姿势的山田寅次郎的跌倒，拉莱耶咬牙切齿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