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平房的刹那，如同潮汐褪去，空旷的大厅不见木蛇踪影，静谧无声，像是被浪潮遗忘的岩石，连水痕都吝啬地不愿留下。
心跳声回荡在耳畔，吵闹扰人。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减弱了扰人声响。
米蕾娜没有回头，打量四周，目光停留在那道破败的木门上。
“幻境？”在蛇潮消失的刹那，齐黎便意识到他们被困在幻境之中。
强大到连他们都分不清虚实的幻境。
米蕾娜颔首，没再贸然走动，“杨主任和孟落还在后面，先等他们？”
瞥了眼紧紧跟在身后的四人，齐黎沉吟几息，给扬子余两人发送消息，让他们候在远处。
“不，幻境难以琢磨，我们无法保证这栋楼房是不是幻境，”他敲了下墙壁，“不能让所有人都陷入幻境。”
余音未散，空间陡然拓宽，远处仍站在门外的几人被迫进入室内。
大门随之闭合。
林亦想也不想，一脚踹了上去，好似什么也没踢到，又像是柔软的海绵吸纳了他的攻击。
他伸手探去，不出意外受到了阻挠。
他们无法出去。
齐黎试图感知被他留在门外的血蛇，他揉眉。
“不行，幻境阻碍了异能感知。”
精神系异能本就影响心智感官，更不用说现在这般能化虚为实的强大幻境。
远比恶魔要棘手。
米蕾娜甩出一道鞭影，不出意外，没有在地面留下任何痕迹，蠕动的水泥柔软，挑衅似地抖动两下，随即恢复原样。
齐黎叹气，看向战战兢兢躲在他身后的丽佳娜，“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越是平和寂静的空间，越是能让人产生风雨欲来的恐惧。
丽佳娜拽紧袖口，“我也不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这里，莱亚老师把我救出后，他自己却没能逃脱。”
见没人开口，她无措地眼神飘动，为证实自己所述真实，开始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补充细节。
“我醒来的时候，好像躺在一张手术床上。”
林亦侧目，沈霖神情间不见异色。
丽佳娜还在努力回想，“莱亚老师好像也受伤了，走路有些不稳。”
呼吸一沉，米蕾娜握紧教鞭，她下意识踏出一步，却被齐黎的声音拦下。
“你能确定他是真实的吗？”血流汇聚盘旋在丽佳娜四周，齐黎脸上不再是往常的笑容。
他能听见丽佳娜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但既然幻境能蒙蔽他的异能感知。
眼前这个本应死亡之人是否真实，他无法确定。
“什么？”丽佳娜察觉到危险，她想退后，萦绕在颈后的血流潺潺流动，裹挟着冰冷的杀意。
她僵直着身子，僵硬地扯动嘴角，“齐老师？”
没能得到回应，丽佳娜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我不是幻象。”
她大脑高速运转，寻找齐黎会怀疑她的原因，“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还记得我失去意识前恶魔突然暴动，前线后撤，我们在后方的人也被迫撤离。”
齐黎不语，这些言论不足以判断丽佳娜的真假。
最麻烦的是在场几人没有人熟悉丽佳娜，对她的认知仅有昨天她应该已经死亡。
整个大厅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丽佳娜说话越发急促，不久前好不容易忍住的惶恐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眼泪难以控制。
她泪眼婆娑着解释，“我没有骗人，我当时好像被人控制了，没能躲进安全区，之后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师。”
沈霖眨了下眼睛，忽然出声，伸手指向那道木门，“有一道人影会从门后走出。”
“人影？”齐黎没再为难丽佳娜，血流回溯，只留一道微不可见的血丝缠绕在丽佳娜项圈之上。
“能看清他的脸吗？”
沈霖定定看去，摇头，“看不清，我只能看到隐约人影，再往后的画面便是一片漆黑。”
等待一向不是米蕾娜的风格，但比起齐黎，她更不擅长应付这类精神类异能。
她向后瞟了一眼，齐黎点头，“走吧，既然把我们困在这个幻境没有直接动手，这个人一定有其他目的。”
见没有人在关注自己，丽佳娜吸了下鼻子，小声阐明，“我就是在那里和莱亚老师分散的。”
明明刚被齐黎威胁，现在她却像是忘了一般，边说话边紧贴齐黎身后。
这是她唯一相熟的人。
鞭影，血蛇围绕四周，几人顺利走到门前，别说危险连道杂音都没出现。
安静的好似整个世界只余下他们几人。
下一秒，米蕾娜一鞭甩出，木门溃散成屑，漆黑幽深的通路出现在他们面前。
壁灯光线昏暗，隐约能看清向下的阶梯。
并无人影。
狭小的通路最多只能并肩走进两人，米蕾娜当机立断。
“我先下去，你们等在上面，”她晃动手表，“信号没断，随时联系。”
正说着，一条消息忽然跳出，占据整块表盘。
[莱亚：别下来]
离米蕾娜最近，齐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先等等。”
有那么一瞬间，米蕾娜想要甩开齐黎，直接冲下去，可看到正注视着他们的沈霖几人，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再晃神。
她点开屏幕，回了一句。
[米蕾娜：转述下现状]
没有回应。
“莱亚的情况很糟糕，”米蕾娜自认理智地开口，却没发现自己脸上的焦躁。
“原计划不变，我先下去探路。”
“不，”齐黎周旁血流如涓涓细流向下延伸，“米蕾娜，你在这里守着这些孩子。”
他打断米蕾娜，“你现在无法冷静做出判断。”
“如果碰到莱亚，”齐黎口吻平静到带上了几分冷漠，“你能判断他的真假吗？”
“手表不一定是本人使用。”
这句话几乎在明示，莱亚已经出事。
米蕾娜深吸一口气让开位置，齐黎越过她，血丝勾住她衣角。
“如果丝线断开，就说明下面危险，第一时间护住这些孩子，”说着他点了下自己的手表，“主任说已经通知校长，他很快就会赶到。”
走前他再度提醒，“不要意气用事。”
随着灯光暗下，齐黎的背影逐渐消失，只能看到半空中绵延的血丝静静摇曳。
大厅又一次沉寂下来，丽佳娜瑟缩着靠近看上去脾气最好的沈霖。
“别担心，”沈霖开口，打破冷凝的氛围，“莱亚老师和齐老师都不会有事的。”
米蕾娜倏地看了过来，“沈霖，你看到了什么？”
沈霖张口，对上米蕾娜暗藏焦色的眼睛，他默然摇头。
“抱歉，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只是一句无谓的安慰。
“叮”
特意打开播报功能的手表发出提示音，米蕾娜抬手，是齐黎的消息。
[齐黎：不要相信任何人]
什么意思？
没等米蕾娜追问，脚步声自阶梯下传来，层层鞭影第一时间护在沈霖等人身前。
血线晃动，齐黎的身影逐渐清晰。
米蕾娜没有放松警惕，“齐黎，莱亚呢？”
“抱歉，”齐黎面带歉意，“我没看到他。”
没有丝毫犹豫，米蕾娜甩动手腕，在丽佳娜的惊呼声中，“齐黎”被鞭影一劈为二，化为虚影消散。
沈霖看了眼林亦，适时开口，“米蕾娜老师，你能识别幻象？”
本想给齐黎回信，但想到他说的不能相信任何人，米蕾娜想了下，收回手，手指轻触衣角的血线。
“不，单纯只是觉得那不像是齐黎的回答。”
米蕾娜刚说完，笑容浅淡的齐黎再度走出阴影。
这一次她没有开口，当即反手甩出一道鞭影。
“齐黎”虚化消弭。
“那这次呢？”
听到沈霖的疑问，米蕾娜下意识想要回答，尚未脱口，她猛地转过头，沈霖笑吟吟地看着她。
“这次又错了吗？”
鞭影忽地闪至沈霖面前，闪电般的黑影尚未撕咬住猎物便被一只变形的黑爪握住。
清晰的血腥味弥漫空中。
林亦低呵，“你在做什么！”
[第八话成功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