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霖失踪了。
这件事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
就连阿发斯，因在维特宿舍留宿练习联合技，甚至他都是从他人口中得知沈霖失踪的事情。
沈霖不是第一次逃课，米蕾娜在沈霖消失一个下午时并没有察觉异常。
等发现沈霖第二天也没出现，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昨日和沈霖一起离开，说是清理身上污血的林亦成了见到沈霖的最后一人。
而他脸色比谁都要难看。
因为他想起了分别前，沈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林亦，不要失去理智。”
那时他以为沈霖是在担心他异能的代价，可现在想来，沈霖是不是早已知晓他会消失？
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任何人？
还是他不能说，不能避开这样的未来？
思绪繁乱，诡谲的红痕再次不受控制自脖颈不断向上爬行，血红的双瞳颤抖。
恍若即将失去理智的怪物。
——不要失去理智。
果然，这句话并不简单。
林亦深吸一口气，脸上红痕消退，他跟着米蕾娜走进沈霖宿舍，打量起好似从未有人酣睡的床铺。
干净整洁，全然不像沈霖往日给人的印象。
“阿发斯，之前沈霖会整理床铺吗？”
阿发斯眼角微红，眼泪愈落，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
“不会，他每天床上都是乱糟糟的。”
米蕾娜扫了眼窗口，打开着，上面没有明显的脚印，整个房间也看不出有人挣扎的痕迹。
“格柠，昨天你有看到什么吗？”
会被聘请为宿管，与格柠的异能离不开关系，拥有透视能力的他能够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学生异常，防止意外发生。
“没有，”格柠脸上肉块挤在一起，越显丑陋，“昨天我扫视过这间宿舍，但什么都没看到。”
他看向阿发斯，“因为他在别人宿舍，我就以为那孩子也在其他人房间，只是我没留意到。”
这么说着，他显然有些懊恼，手指不住地摩挲宿舍钥匙。
“抱歉，是我的过失。”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米蕾娜摇头，“格柠，你还记得昨天是几点巡视房间的吗？”
“和以往一样都是晚上十点。”
“那么沈霖失踪就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之间的事情。”
整整八个小时，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偏偏沈霖说好听点是和谁关系都不错，说难听点就是孤僻。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即便是和林亦，和阿发斯，沈霖都没有太过亲近的表现。
他和他人的交际只限于课上。
这也导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他们才意识到沈霖出了意外。
米蕾娜叹气，“行了，我去找教导主任调查下情况。”
“啊？”阿发斯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我们学校还有教导主任的存在？”
他问出的问题也是在场几人的疑惑。
近三周过去，他们可是连多少名老师都没搞清楚过，总是泡在实训楼应付恶魔。
这也不怪当初祁南会说学校别名新兵训练营。
他们迄今为止所学的都是如何在恶魔面前自保。
关于这个问题，米蕾娜颇为心虚，因为第一天实训课的意外，她彻底忘记介绍学校构成。
避开阿发斯求知若渴的视线，她绷着脸点头，“是的，异能学院既然会被称为学院，实际配置和一般学校大差不差。”
“不过很多时候，老师并非一直待在学校，如果战区有调令，我们也必须抛开一切赶过去。”
阿发斯若有所思，刻意提起，“就像莱亚老师那样？”
“是的，”米蕾娜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莱亚的名字，她顿了下才继续道。
“正巧教导主任前几周正在其他地方帮忙，所以你们没有见过他，不过他前两天刚回来，现在应该还在学校。”
见铭瑄脸色苍白，米蕾娜安抚道，“教导主任的异能能看到一定时间范围内的过去，放心，我们很快能找到沈霖所在。”
米蕾娜尝试劝说几人先回教室等消息，但没有人听从，无奈她只能带着几人直接跑去教导主任办公室。
中途还撞见了等在男生宿舍楼外的路雅心。
“如果找到沈霖他受伤了怎么办，我想我还是在场比较好。”
因为这一理由，路雅心顺利混入沈霖搜救团中。
办公室门罕见地被人敲响。
屋内，扬子余放下堆积的文件，“请进。”
陌生的学生鱼贯而入，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活像是他欠了他们钱。
这是要受处分的孩子？
扬子余兴致勃勃，正好战区缺后勤，这不就来人了吗？
他推了下眼镜，没能藏住语气中的兴奋，“米蕾娜老师，他们是？”
共事这么久，米蕾娜怎么可能猜不到扬子余的想法，她走到众人身前，“他们是我的学生，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扬子余眼中的光一下子灭了，“什么事？”
“我有一个学生失踪了。”
扬子余正色起来，“在校内失踪？学校有其他异象吗？”
学院能被安置在恶渊入口前自然有它的倚仗。
学校四周都设有结界，外部恶魔想要侵入必定会触动警报。
得到米蕾娜否定的回答，扬子余眉间褶皱愈深。
他本就是粗犷的长相，原本眼镜还能遮掩一二，现在沉下脸，锐利的凶性扑面。
“我知道了，带我去最后见到他的地方。”
宿舍空间狭小，林亦等人被迫等在门外，看着扬子余一个人站在两张床铺之间，摘下眼镜。
无人发现，扬子余周身的空间泛起层层波纹。
在他眼中，他看见了一个坐在床边的乖巧少年，他好似穿过时间，穿过空间，抬起头与他对视。
那双黑瞳平静，夹杂着淡淡的无奈。
他说，“老师，我怕黑。”
“所以能早点找到我吗？”
这是扬子余最后看到的景象。
下一秒，一团浓墨般的黑幕凭空出现，瞬息间笼罩住少年，将他吞噬。
杨子余本能伸出的手落了空，他整张脸异常阴沉。
“失踪的学生异能是什么？”
“预知未来。”
扬子余握拳，原本隐藏起来的血煞气缭绕周身。
能靠辅助类异能在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的人本就不可能是斯文书生。
“他能预知未来这件事除了你们班上的人还有谁知道？”
米蕾娜很快意识到他这句话的意思，她蹙眉，“不出意外的话，全校都应该有所耳闻。”
扬子余诧异，“他这么出名？”
瞥了眼林亦和铭瑄两人，米蕾娜没有过多解释，她点了下头，“扬主任，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掠走他是为了他的异能？”
异能者是团结的集体吗？
只要在恶渊待久了，所有人都会给出否定的答案。
人类向来是思维发散的生物，所思所想永远不可能统一。
战场上遭到同伴背刺的情况并不少见。
甚至有人认为恶魔拥有智慧，那么便可以想办法与他们和平共处。
因为恶渊是他们最后的归途，他们不想在战争中度过永生。
在扬子余看来，沈霖的消失很可能与这一批人有关。
他没有隐瞒，“科亚战区那边有人在悬赏高级恶魔的情报。”
米蕾娜脸色微变，“科亚战区？”
没发现米蕾娜陡然紧绷的神情，扬子余沉声说出自己的猜测。
“你应该知道越是高级的恶魔，智商越接近人类，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试图接近高级恶魔寻求庇护。”
他重新戴上眼镜，扫了眼门外几名学生，“能看见未来这样的异能正好符合他们的需求，他们需要锁定愿意和人类沟通的高级恶魔。”
但这也说明或许学院里有他们的人在。
杨子余咽回了这句话。
“不过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察觉到几个学生担忧惶恐的眼神，他尽力放柔声音。
“很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只知道他或许待在很黑暗的地方。”
铭瑄刷地抬起头，“黑暗！”
他连忙抓住林亦衣角，“沈霖之前和我说他看见了一片黑暗，我本来以为是在说课上那次意外，但或许那时他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这件事？”